梁依山惊诧,没想到赵魁然竟将她当时随口一问的东西下了苦功夫:“这么突然去问一个公司的内情,辛苦不辛苦?”
“小山,”赵魁然眼底又凝结成了水团,他想,自己真是在聚光等下活久了,没有镜头也知道这个样子是好看的,在她眼底一定不丑陋,“你放心,之前我参加综艺时有一个主持人想开模特公司咨询过我,他还没办起来,正好领了个顾问头衔,这次也是用他的名义去问的,市面上选了好几家公司待过的模特一起问,确实有在ELYSIAM工作过的,只是他们公司分成两个业务板块,单纯当模特的也签不下长合同…剩下的你自己看一看,应该比我看得多。”
梁依山一张张翻过去:“这个人的妆造好看,是哪场秀,我没见过他。”
“22年秋冬,复古滑稽戏。”
“这个人又是谁?”
“ELYSIAM底下签了半年就走了,现在在西欧。”
梁依山一条条看过去,那些模特说的千奇百怪,这个模特公司简直被描绘成了一个大魔窟!
“他们说的我信,之前参加公主她爸办的一个派对,把米开朗琪罗的囚徒还原了,就是要求他们在墙里nude涂白,我问了价格,一小时八千。”
赵魁然还是仰望着她。
她说这话时没有轻贱也没有感叹,末了,只摇头笑了笑,是在回忆那份精致和漂亮。
赵魁然将她从回忆里扯出:
“秀场后台很忙很乱,换衣服没办法避着人,也没人有时间互相观察——但是我还有印象,他们这几个人都不一样,入职后,尾椎这里都纹了一颗红痣,说是他们老板觉得这样能守财,利好公司风水。”
梁依山轻轻抚摸着纸上看不见的红痣,手指摸了又摸,像是要把那几张纸摸穿,望着缥缈的那一个点,突然大笑起来:“这地方本来是长尾巴的。”
她笑着,连眼泪都笑出来,然后抬手擦掉,见赵魁然担忧神色,又爱怜地摸了摸:“没事,只是觉得这个老板有毛病,至少知道了这公司确实龌龊,你以后小心点,别和他们接触,我喊车送你回去?”
“我自己开车来的,小山,你也一样,不要和这种人接触。”
他站起来,拥了拥她,不舍地离开。
等他电梯下去了,傅西流才从厨房里出来。
梁依山还是在看电视吃饭,见到他,朝他招手:“饭给你留了一半,来吃。”
傅西流也没问赵魁然的事,也不说自己听到了多少,一手拿着碗筷——他是真打算吃点东西,一手捡了一张明信片,递给梁依山。
“找了一套没拆的,打开盒子底下有张明信片,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帮您拿出来了。”
梁依山接过,翻开,是熟悉的字迹。
明信片背面是品牌的商品图,写下话语的人应该是在店里挑完,顺手抽走一张后书写,再翻过来,梁依山读起了上面的文字。
一共用了五种语言,英法西,再加上汉字和拉丁。
他们从前不想被别人听懂在说什么,就会多种语言混着讲。
梁依山看完后撕碎,又端详傅西流手中的碗:“这套餐具是法国造的,法国出的瓷器,讲究要稠要白要密要高雅不流俗要繁复不失其韵,很漂亮很富贵,就是看久了有股水腥气,吃饭吃不下,所以只适合吃点水果和菜叶子。”
她捧着的碗,薄而匀称,透青色,米饭在碗底沉积出阴影,的确更有食欲。
傅西流似对她来得莫名其妙的尖锐厌恶浑然未觉,将盘子里剩下的饭填进碗中,告诉她:“我邮箱里收到了邀请函,就是这个牌子和奢侈品杂志一起办的下午茶活动,要去还是模板推掉?”
梁依山就着他举起的手机看了眼邮件和微信消息,放下了碗,突然捂住了脸。
傅西流吃着饭,没看她,按理说,该关心下梁依山怎么了,但他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也不想知道。
心里那杆秤越发平衡,风吹草动并不能使他摇摆。
想明白了晁悠说的话,他俩云泥之别,想到梁依山知道他会被打时的微妙表情,和事后出现时恍若天神般的高处垂怜,想到赵魁然那种俯跪的小家子样——傅西流他看不上。
小恩小惠他看不上,梁依山神经质的行为模式他看不上,就连他和梁依山这段建立得莫名其妙的关系他也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