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余风擦着耳畔掠过时,空气都为之震颤——倘若对着她?
计先生叱骂那三个彪悍刀客如训孩子。
他们鹌鹑般缩着脖子的模样,让她在难以言喻的恐惧中,心中钻出一缕近乎荒谬的轻松感。
那是目睹更凶猛的野兽被驯服时,弱小者本能的、夹杂着庆幸的复杂情绪。
最后,计先生朝他们不耐地一挥手。
“滚!尽快解决这处江匪窝点。”
“是,是!”
二刀客弓腰诺诺,鼠窜而去。
老二也想跑,却被计先生看住,仿佛被毒蛇盯上的老鼠一样僵在了当场。
“这明珠哪来的?”
老二受不住他逼问,转头看向杨洁。
计先生也首次认真打量起她,审视的目光如烙铁压来。
杨洁被看得浑身发汗,后槽牙无意识咬住颊内软肉,口中顿时铁锈味弥漫。
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习惯性地用呼吸节奏来舒缓情绪,极力控制自己手脚不要乱抖。
只盼老二不要把先前所有事情都倒出来。
要不,以计先生表现出的坏脾气,自己肯定会完蛋!
远处院外突然传来几声人死前的凄厉惨叫,一下就打断了院内紧绷的盘问。
计先生听得眉头一皱,立刻命令老二:“去盯着那两根朽木行事,别把人都杀光了。留着些精壮的水鬼,我们行船还能用上。”
老二一听,正中下怀,“是,属下这就去!”
路过杨洁时,还好心替她解释了一句,“这女孩只是江匪抓起来的有钱小姐。我们的事,她都不清楚。”
杨洁心中微诧,面上却不由自主朝他挤出一个感激的笑。
老二被她笑得明显一愣,随即回过神,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堂屋。
眨眼间便提着那黑包袱窜出来,纵跳飞跃,流星般投入远方黑暗中。
四周一片黑暗,夜枭间或叫几声。院外远处的人声显得有些模糊。
计先生枯瘦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掌中的明珠。
蓝色冷光在指缝间流转,把他一张脸衬得光怪陆离,诡秘吓人。
他还时不时用拇指轻弹珠面,发出细微的“叮”声。
杨洁屏住呼吸,如木偶般僵立,竭力消弭自己的气息。
可当那道视线再次扫来时,她心脏骤然一坠。
后退的脚底突然触到冰凉的硬物,整个人踉跄着向后栽去。
月光掠过青砖地,霎时映出脚边那张青灰色的老人面孔,及不远处倒在正屋门槛前的母子。
她慌得立刻挪开脚。虽说医学生对尸体并不陌生惧怕。
但是那样活生生的三个人,就这样在她面前被计先生的手下随意杀害了。
如今回想,她还惊怕不已。
现在,自己要独自面对更凶残的计先生。她心中不由冷得发寒。
潮湿的江风掠过小院,屋檐滴水声敲打着她的神经。
乌云骤然噬尽月光,计先生背后的黑影随之坍缩。
影子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纸人。
袍角在寂静中簌簌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