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污迹斑斑,可他也只有这一颗珍珠了。
温寂垂下眼帘,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手中还握着沾泥的花铲。
“二小姐想种的花,都已种好了。”
他眼神里有期待,像从前无数次索要奖励一般。
温寂微微颔首。
她示意身后的丫鬟将一个沉甸甸的钱囊递过去。
“有劳贺公子了。这是贺公子今日的报酬,按京城最好的花匠一日的工钱计算的,如果贺公子觉得不够可以再提。”
贺彦修的目光落在那个钱囊上。
微风轻起,一滴汗水划到了他的睫毛上,亮晶晶的,似坠不坠。
方才眼中的热切突然凝住,贺彦修有一刹那的不可置信,随即眸中的温度便冷了下去。
他一瞬间觉得温寂变得陌生,更多的却是意识到自己这几日油然而出的欣喜,溺满的爱意,原来更像是一场自作多情。
他面色沉静,声音里却带着压抑的波动,“温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温寂语气平淡,看上去只是在陈述事实,“贺公子为我做事,我给予银钱天经地义。”
她示意丫鬟将钱囊塞给贺彦修。
贺彦修推开丫鬟的手,声音冷峻,“我虽清贫,但是因为二小姐相托的情谊才来帮忙的,并非你丞相府的花匠,二小姐此举是想羞辱我吗?”
他声音里有忍耐着的怒意,不清楚的人真会以为他是正人君子,觉得尊严受辱才如此不平。
只有贺彦修自己知道,他今日甚至在想和温寂和好,他真的趴在他膝下逗她开心又有何不可。
可如今不行了,这可笑的尊严竟成了他面对温寂时唯一剩下来的东西,而扒开这外衣他便只剩下一片虚无。
旁边丫鬟见贺彦修这般,忍不住上前一步,对着他道,“小姐好心付给贺公子银钱,您怎么还不领情?别说公子现在并无功名在身,即便来日有了,难道是谁都能与咱们相府千金攀上交情的?”
贺彦修没有理会,他上前一步,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温寂。
温寂站在高阶之上,看着他汗湿的衣衫,看着他眼中露出与自己曾经如出一辙的尖刺,心中并没有感受到什么快意。
她道,“贺公子说是什么,那便是吧。”
睫毛上的汗落入了眼睛里,辣的他眼眶刺疼。
贺彦修几乎想抓住她的肩膀,让她不要再露出这种表情。
现在的温寂就像一个坐在屋里的珍珠商人,不愿去想珍珠里有一颗,是翻遍了淤泥才寻获的艰难。只冷静地称着每一颗递到面前的珍珠,按成色付过银钱便再不多看一眼。
她站在这里就像是嘲讽,嘲讽他装作不认识她,现如今只能在这里自寻苦果。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忽地扯出一抹轻笑,“二小姐身份尊贵,我自高攀不起。”
“今日原是我误将二小姐视作朋友,自作多情了。”
他退了两步,看也未看那钱囊,转身走向角落,将花具整齐归置,随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
等他走远,四下仆从都不敢做声。二小姐虽性子不算热络,但一向很少为难别人,今日怎么会跟贺公子起了争执。
况且这贺公子好像还是大小姐的友人……
但终究是主子的事,众人心中猜测纷纷,却也不敢多言。
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