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寂回到相府时,已是暮色四合。她吩咐了个仆从去给兄姐送了信,只说身子乏了先回来歇息,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
等在院内的甘棠见到她回来,上前替她脱下了斗篷。
见她发髻凌乱,甘棠一惊,“小姐你这…”
温寂摇了摇头说无事。
甘棠便和她说起之前的安排,"小姐,下人传来消息,说吕蒙已经搭上程小公爷了。"
温寂抬手抚了抚凌乱的鬓发,想了想,回道,"叮嘱他们,之后的事情看着就行,不要去管。"
随即便抬步迈入了屋内。
纵马的兴奋褪去后,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温寂命人备了热水,沐浴更衣后便瘫软在榻上。
发梢都还带着湿意,她闭上眼,脑海中仿佛还有风声依然在呼啸,以及郗崇在风中猎猎翻飞的玄色衣摆。
“真是……”
温寂喃喃,声音几不可闻。
她将脸颊埋在绣枕间,似乎还能闻到一股灼热的温度。
意识逐渐飘远,不知不觉便沉沉的睡去。
……
夜色浓重时,贺彦修从一场荒诞的梦境中醒来。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狗。
这条狗是一只土黄色的野狗,浑身脏兮兮的,每日在街头巷尾里饥肠辘辘地徘徊。
有一天,它被一个少女捡起,于是它便突然有了主人。
主人很爱它,为它洗干净皮毛,喂它吃食,温柔地将它抱在怀中,用她柔软的唇瓣亲吻它的头顶。
他欣喜若狂,以为终于有了归宿。
可主人从不带它回家,总是喂完食就离开。它被爱的失去了理智,生出了惶恐,开始患得患失。
于是它躲了起来,它想看她焦急的找它,然后更爱它。
然而她并没有来。等它灰溜溜地跑回原地,却见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狗,正亲昵地喂着肉脯。
它发疯般冲上去,扑过去咬住主人的裙衫,然后突然就从狗变成了人。
他抓住她的衣角,用一种最卑微的样子跪在她面前哀求,说他后悔了,让她不要抛弃他……
贺彦修猛地坐起,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午夜寂静,唯有月光透过窗棂,在石地上铺开一片银色。
他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任由冰凉的茶水滑过喉间。
他想,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还是那样不堪的扑在温寂面前。
贺彦修从小在市井中生活,见过各种脏乱的人性,尊严有时候对于他来说并不重要,若跪下能达到目的,他绝不介意匍匐在温寂的面前。
只是他太清楚地知道,温寂不喜欢。
她的灵魂只渴望高处,匍匐在她脚边的人永远进不了她的心底。
所以他从来不后悔抓住温棋语给他的机会,即便那意味着和温寂分离。
他们这种人,既然永远都要往上爬,所以就永远不会朝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