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兰苑
房内充斥着药的清苦气息,丫鬟们忙里忙外的烧着热水给床上躺着的女孩子敷着膝盖。
松韵红着眼眶,嘟囔道,“小姐,还是告诉侯爷吧,嫡母和嫡小姐就会拿你撒气,你看我们小姐的膝盖都破皮了,日后要是定了亲,指不定被夫家嫌弃。”
躺在床上的女孩子摇摇头,小声道,“不可,大哥已经很忙了,不能再让大哥操心我。”
“可是自从昨夜知道了陛下想要为你和五殿下赐婚,芷沅阁的那位一直都不消停,她还打了小姐,我们小姐好歹是侯爷的亲妹妹,怎么能吃这个苦。”
丫鬟说着,一边掉眼泪,“我们小姐样样都比芷沅阁的那位强,除了带个庶字,哪样比不上嫡小姐?只是因为不是从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就要遭这样的罪。”
小女孩笑了笑,“松韵,别哭啦,要不是带个庶字,我也做不了哥哥的亲妹妹啊,所以,是好事啊。”
“我们小姐心地这么善良,怎么能斗得过主院那边啊,”另一个丫鬟也小声道,“姨娘又病着,侯爷也不常在,偌大的将军府就留小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到现在,昨夜还没跟五皇子定成亲,小姐以后可怎么办啊?”
“没事啦,你们不要担心啦,这几年不也过来了吗?刚刚的事情不要告诉姨娘啊。”楚言歆低声道,“姨娘的身子一直好不了,不要拿这事儿让她担心啦。”
“担心什么?”楚昱珩冷淡的声线从门外传来,听着里面的一声声惊呼,“侯爷来了!”
楚言歆一惊,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杯子,热水撒了出来,溅到了女孩子的手上,她惊呼一声。
楚昱珩掀开帘子,挥手屏退丫鬟们,低头握住妹妹刚刚收回去的手。
白皙的小手背被烫红了一片,他起身去找膏药,下意识的斥责了一句,“毛毛糙糙的像什么样!”
“哥哥!”楚言歆有些窘迫,“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大哥一般都是回江都前后来一回,出征时来一回,怎么今日会来?
“昨日楚言莞预给五殿下下药,虽然没成功,但是五殿下来将军府兴师问罪了,我也就跟着来了。”对于这些妇人耍手段的肮脏之事,楚昱珩没想瞒着她,毕竟妹妹要在主母手下讨生活,这些事也得接触。
“那钧泽哥哥有事吗?”楚言歆小声问道,“还有哥哥你,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在我这里就不要掩饰啦!”
最早知道楚昱珩心思的人是楚言歆,不能怪楚昱珩心思掩盖的不好,因为从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秦墨的不对劲到现在,只有楚言歆和陆怀安两个与楚昱珩关系最近的人知道,就连当事人也是昨日的意外状况才知道的。
陆怀安还是仗着跟他的朝夕相处,加上对挚友的了解才能得知,而楚言歆完全就是因为意外了。
楚将军刚过世时,楚昱珩要独自挑起安抚赤炎军的大梁,又要在主母手里护着将军府的幼妹和亲生母亲,陛下又不放心这么大一个军权交到他这个还未及弱冠的黄毛小儿手中,天天要与朝廷皇室周旋。
诸多责任压在肩头,他便不敢有一刻松懈,整日外忧内患的连轴转,那段日子简直就是楚昱珩最灰暗的时候。
不过那时候,秦墨恰好把自己一竿子插到了他身边,少年就这样插科打诨的伴着他,度过了那段难押的日子。
军营里有个流传已久的旧俗:将士出征前,常将最挂念之人的名字,缝进贴心里衣的胸口。
一来,相思有所寄托;二来,若真马革裹尸,收殓遗物的人也能凭着这个名字找到归属,替亡魂归家。
恰逢准备整兵出征,楚昱珩回将军府整顿行囊,楚言歆便帮着收拾东西,小姑娘眼尖,整理衣物时便发现了里衣心口处缝着的歪歪扭扭的字迹——阿泽。
那针脚粗陋又固执,一望便知出自她那位惯于握枪的兄长之手。
当时的小姑娘并不知道这人是谁,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不像哪家小姐的闺名,就留了个心眼,在第二日陆怀安来将军府等人时,趁着哥哥还没来,神神秘秘的把陆怀安喊到一旁,问道,“予哥哥,你们身边有没有个名字里带泽字的人啊?”
陆怀安在想事情,听到女孩子的话,他有点迷茫,想了想道,“是五殿下吧,五殿下表字钧泽,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而已。”小姑娘摇摇头,知道了这个惊天骇闻,倒是不想寻常人那样觉得这个事有违常理,只是有些惆怅,是五皇子殿下啊。
五殿下身份高贵,而哥哥身世尴尬,寻常人家还可以拿将军府的名头压人,这方法换到五殿下身上可行不通了,这可怎么办啊?
楚昱珩出来后有些莫名两个人的氛围,直到离开了将军府,陆怀安才说了刚刚的事情。
他脑子一转就知道妹妹昨日应该是看到了他心口绣着的字,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再次回去时,他本来都忘记这个事了,是他跟楚言歆在房内吃饭时,她主动问道,“哥哥,我有件事想问你,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说,那你就不要回答。”
楚昱珩点头,“问吧。”
他们兄妹二人虽然聚少离多,关系却一向不错,他性子冷,不喜与人亲近,但是妹妹却一点都不怕他,反倒是很黏他,他也尽可能的对她耐心一点。
“哥哥,上次我帮你整理衣物,不小心看到了你里衣里的绣字,想问问你那是你心悦之人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