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出殡的日子?”陆雪锦问道。
整座李府挂了孝布,纯白之色从天垂落,行人之间低声言语,伴随着妇人的哭音。
“正是今日,公子可要进去看看。”紫烟在一旁问道。他们二人隐在人群之中。
陆雪锦盯着不远处李氏夫人通红的眼角,他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白色长袍与孝布别无二致。
“今日还是早些回去。”陆雪锦停留了好一会,看向身后的方向,街道上行人忙碌,隐隐有黑影转瞬而逝。
“若是进去了,难免再给李府招惹麻烦。”
紫烟也随着往身后看去,她注意到人群之中的暗卫,对陆雪锦道,“已经跟了有一会了,在茶楼里。”
“让他们跟着便是……薛熠近日见了些什么人。”陆雪锦问道。
紫烟:“圣上近日在找崔大人的下落。除了命人去找崔大人,还分别见了司命会与礼缙会的人,兴许是在算合适的日子。”
“……”在算什么日子,陆雪锦沉默片刻,不愿再提此事。
他与紫烟路过卖云灯的铺子,瞧见了梅花图案的云灯。他屋里的梅花,不过几日便凋零了。
紫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们两人都没有提起。
一路回宫,他们途径知章殿,紫烟才开了口,“圣上让九殿下去了太傅那里,近日似乎在随着朝臣之子念书。”
末了,紫烟又补了一句,“还是以皇子的身份。”
陆雪锦瞧着不远处的宫殿,上书知章殿三字,字迹凌厉连贯,气势逼人。
这是先帝在时,他得了头赏提的字。薛熠登基之后换了许多宫殿的陈设,这处还留着。
“皇子?”陆雪锦念着这两个字,他不由得叹口气。兴许是他想的那般,不知换了什么新的法子折辱小孩。
想起慕容钺,他便想到了对方跪在雪地里的身影,抱着梅花时手足无措的模样。他莫名联想到年画上怒目圆睁的娃娃,净是些招人怜爱的景象。
“公子可要进去瞧瞧。学生们可是上书了几回让公子前去授课。”紫烟问他道。
陆雪锦脚步微顿,他不过是停留了片刻,眉眼不由得转向身侧少女。
“紫烟,这里面的如今都是新贵之子,你说他在学堂里会如何。”
紫烟:“九皇子聪慧谦让,定然会得到太傅赏识。”
他们话音方落,远远地便瞅见了人。知章殿为亲政学府,进此殿门需要圣上亲授。换而言之,如今在里面的,多为新帝亲臣。
李太傅前几日去了,知章殿现任的是赵太傅。
知章殿外生长的柳树已有百年,冬日里垂柳枯燥,只有几缕绿叶探出枝头,翠生生的娇艳欲滴。
殿内红色官袍的太傅正在讲课,燃烧的沉香伴随着书册之韵。尚未出正月,慕容钺人在殿外,站在小窗前,上面倒是放了一柄小册子。
少年身影笔直,背景若抽枝的枫柏,远远看去眉眼认真,耳朵和脸颊都被冻得通红,执册子的手掌仍裹着纱布。
陆雪锦和紫烟在柳树之后,屋檐正好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身影。眼见着到了休息的时间,三三两两的人影从殿中出来。
出门时路过慕容钺,人人避之不及。赵太傅从正门出来,同身侧学生讲话,仿若殿外的少年是空气。
“喂,你们知道丧家之犬的犬字怎么写吗?”随着一声嗤笑,殿门前多了几道人影。
“我知道怎么写,首先呐,需父亲兄长挂城前,其次啊,再放一把大火烧了自家屋檐,再然后,俯低做小,朝着主人弯腰摇尾巴。叫两声‘父亲大人’。”
几名少年悉数笑起来,讥讽之笑穿堂而过,为首的少年擦着慕容钺过去,重重地撞在慕容钺肩膀,令慕容钺手中的书册掉落在地。
“……”陆雪锦亲眼目睹此场景,他问道,“为首的少年是谁。”
紫烟:“回公子,是礼缙部刘大人的外甥刘明德。刘大人对于封后之事极力赞成,如今正得圣上赏识。”
“……薛熠如此随性,想来你我若是在朝中当值,亦能得势。”陆雪锦说道。
紫烟在一旁没有回应,眼见着远处少年俯身捡拾书册,随即被刘明德踩中指骨。她瞧着自家公子的神色,不知公子能旁观至何时。
“太傅不允你进殿上课,本公子可以。只要你从我□□钻过去,再叫两声刘少爷听听。我便考虑一下,如何?”
知章殿外。刘明德身旁围了一群少年少女,最年长的约摸二十,最小的不过十四。他们在宫中少年知事,早已学会何时看戏何时捧场。对待面前如今落势的前朝皇子,无人放在眼里。
“……”慕容钺抬了抬眼皮,眼底压着一片郁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