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同一记冰冷的当头棒喝,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岌岌可危的债务、财务上的空缺……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现实且冷酷的答案:
这场婚姻不会被情感所动摇,仅仅是商业决策。程先生对他而言,只不过是合作伙伴。
冯嘉姚讪笑,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不不不……走了,走了。”
他竟然一时被蒋裕京偶尔流露的温情误导了——以为这里面可能藏着那么一点感情的投入。
现在,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男人依旧是那个能在股市崩盘前夜果断抛售的商人,所有的温情都不过是利益棋盘上的诱饵,所有的让步,都是为了最终的利益。
就在即将摸到门把手、如释重负之际,办公桌中央的人忽然开口:“找人撤了。”
冯嘉姚脚步一顿,愣了两秒,转过头:“……什么?”
“你说呢?”
蒋裕京抬手一掷,那张写满八卦的娱报越过办公桌,落在自己脚边。
他连忙弯腰把报纸捡起来:“好的,蒋总。”
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会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了。
上午,殡仪馆——
守灵已近尾声。
程书懿一早来到殡仪馆,打算接替关施黛的位置。
一进入灵堂,空气中弥漫着熏香的味道,夹杂着微弱的纸灰气息,沉沉的氛围让人有些透不过气。
抬眼望去,关施黛和程景源并肩跪坐在供桌旁,母子俩的身影缩在昏暗的角落里,静默无声。
程书懿站在门口愣了愣,他本以为自己会对关施黛充满敌意——尤其是昨晚的那番话过于尖锐刺耳。但眼下,看着缩在暗影里的母子二人,心中没有如想象中的愤怒或冷漠。反而生出了一丝怜悯?还是说,是同情?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怜悯什么,是她们的命运,还是那种看似存在却又脆弱的家庭纽带。
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所遭受的冷落与苛待,程绛对他的冷漠是有理由的,但程景源和关施黛为何也被程绛所摒弃了呢?
他在这对母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样的画面出乎意料地撼动了他。
他们毕竟是家人,至少在表面上如此。难道一纸遗产的争夺,就能将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彻底湮灭吗?
他低下头,抑制住内心的翻涌,迈开步伐,朝着她们走去。
“关阿姨……”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关施黛脆弱的精神状态。
关施黛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交叠在膝头,没有回头。她的身影在灵堂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他又重复了一遍:“关阿姨,你已经守了一整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这一次,关施黛终于有了反应。她的脖颈像是生锈的机械,缓缓转动,目光落在程书懿身上。那双曾经总是带着讥诮的眼睛,此刻却晦暗得像一潭死水。她的唇角扯出一丝笑意,浅淡又苦涩。
“程书懿——”
“继承了巨额遗产的感觉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沉重地刺进程书懿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