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礼貌性地表现出些许忧虑的样子,反问我:“鲍勃是不是对其他老师也这样?”
我只得说:“我只是下午在这里工作,还没有机会和其他老师谈。”
他于是说:“让我们继续看看。”
第二天在操场上曼达突然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你和鲍勃的爸爸谈话,我知道鲍勃大声说话是很常见的事,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其他事情,我在旁边虽然听见一两句,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我心想这事她肯定和卡伦说过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让她们觉得我有什么瞒着她们,便一五一十把昨天发生的事和她说了一遍。
曼达在听到鲍勃评论我是最差的老师时倒吸一口凉气,同情地表示为我的遭遇感到难过,又很委婉但官方地说:“但是彦岚,下次你再遇到这种情况或许和其他老师先沟通一下会更好,或者你可以在下一次的教师会议上提出来。”
曼达的话说得没错,我昨天也是在气头上话赶话才做出那样的举动,处理得确实欠妥,可是曼达的神情仿佛是领导在关怀下属,又像老师在教育小学生,令我感到极度不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学第一天我错把她当成办公室经理曼达,让她误以为南希让我向她请教,自从我在中班工作她总是做出一副领导我的样子,其实她和我在职位上是平级的,在教学经验上也并不比我多,我实在不需要她的这些“教导”,可是因为她和卡伦、杜冰关系密切又不好得罪,只得默默忍耐。
我只得对曼达笑着称是,解释道:“我和鲍勃的爸爸讲完就觉得可能不是个好主意,但因为我对鲍勃说过要跟他爸爸谈谈,所以才谈的。”
曼达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要说到做到。”
我问:“卡伦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的,我告诉过卡伦了,你有空向卡伦说明一下细节,或者我也可以帮你去说。”
我连忙道:“我可以自己去跟卡伦说。”
从前的经验教训告诉我话传话说不定就会出现什么偏颇,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尤其是曼达的手里。
我抽空站到卡伦身边,又原原本本把这几天鲍勃对我的所作所为和昨天的细节讲了一遍,讲到鲍勃那句“她是最差的老师”时卡伦也是吃惊地“啊噢”一声,可见这句话在所有教师的耳朵里都是很重的一句话。
“我会帮助和支持你。”卡伦说,然后当着我的面把鲍勃叫过来告诉他,“所有老师都是一样的,说老师坏或最差是不可接受的,无论彦岚叫你说话小声还是把玩具捡起来你都得听。”
卡伦是个心大的人,这件事在她这里基本就算结束了。
事后我想,曼达把这事翻出来说一遍也好,我原不好因为被一个小孩子说句难听话就去向其他老师告状,这次她们主动了解情况,下次鲍勃再向其他人说我的坏话就没有效力了。
星期一到学校时总是冷着脸的杜冰一反常态地主动向我微笑示好,我想卡伦或曼达一定把我的遭遇对杜冰说过了,她应该是在向我表示同情。
后来又在楼梯口遇到南希,她和我打招呼,脸色却不太好看,好像有些不高兴。
我又开始紧张,疑心自己和鲍勃的事不会所有人都知道了吧?就像在前幼儿园,有点风吹草动立刻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我一个人还蒙在鼓里。
星期四的教师会议被临时挪到了星期二,我又开始脑补:不会是鲍勃的爸爸找南希说了什么,大家要提前开会讨论我的问题吧?
会议开始南希问我们有没有关于哪个孩子想说的,卡伦和杜冰都连连摇头,我这才知道卡伦果真是想大事化小。
南希却皱着眉头主动提到鲍勃:“昨天鲍勃到我这里来抓了几大把桌上的豆形软糖塞到口袋里,他爸爸也不管,坐在我这里半天也不走,又跑到小班教室坐了很久,感觉很有问题。”
卡伦跟着评论道:“不知道鲍勃是不是纯粹就是很混蛋。”
然后大家开始讨论其他事宜。
至此我知道确实没人再重提我和鲍勃的事,一切都是我的杯弓蛇影,看来这里都是正常人,不似前幼儿园那样整天揪住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无限放大,这事确实是翻篇了。
南希今天眼睛红红的,看上去很疲惫,显得有些情绪低落和孤独,我想到她已是八十多岁高龄,刚刚做完角膜手术,还要处理学校这么多烦心事,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她的校长身份,总是等着从她这里得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和答案,却没人想到在她脆弱的时候替她分担一点,给她一些安慰,不禁心生同情。
教师会议结束后我特意留到最后,等其他人都离开才对南希说:“我想给你一个拥抱。”
南希虽然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微笑着接受了,就像小孩子,我们不需要总是有理由才可以彼此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