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终于哭累了才想起学校上午联系过他们。
葬礼一切从简,他们家都不是张扬的人,大货车司机按照法律程序负了他应该付的责任,在夏丽丽的葬礼上深深鞠躬,感觉罪责难赎,一个有良心的人,他的后半生可能在心理上都要背负着这个重担前行。
良心债也会压垮人,他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更加能深深共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他自己承受的良心谴责不比在场的人好过。
安然,清野,王可,李老头,以及班里其它一些平时跟夏丽丽玩的好的朋友,都来送夏丽丽最后一程,事情发生已经好几天了,他们还是难以接受,这是他们几个孩子长这么大第一次面对人生中的生离死别,还是跟自己一般大天天朝夕相处的同学。
过几天就是夏丽丽的生日了,安然提前把生日礼物都买好了。她知道夏丽丽喜欢三毛,特意买了三毛全集打算送给她,书还没送出去呢,她把整套书带来,打算一并烧给她。
安然不太相信亡灵之说,不知道夏丽丽能不能收到,全当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心理上觉得她应该是能收到的吧。
学校给夏丽丽进行了匿名自愿的募捐活动,安然把她手里的零花钱全部都拿出来捐出去了,由学校领导统一送到了夏丽丽父母,是学生们的一点点心意。
安然这几天上学气压都很低,知道她心情不好清野不敢打扰她,只是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
除了葬礼那天,安然几乎没怎么哭,就是这几天脸上难见笑容,有点不知所措,尚且年少的年龄和太过顺遂的人生让她没有承受这些的能力。
周围云雾缭绕,看不清前路和后路,云深不知处,安然不知道这是哪里。前面模糊的身影一直在叫着“安然你来呀,快来呀!”
“去哪里?你是谁?这里是哪里?”安然朝着前方的身影呼喊,对方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在呼唤她“安然你来呀,快来呀!”
安然觉得自己仿佛踩在一团深不见底的棉云上,轻飘飘的仿佛在跑,在飞,就是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她在飘。
“等等我,等等我,你是谁呀?”安然追着前方的声音呼喊。
安然撞上了立在原地的人,拨开云层,那张脸渐渐真实浮现,是夏丽丽。
她和安然面对面站着,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安然,一如平常的她。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等等我?”安然拉着夏丽丽的手,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对方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笑,“安然,我先走了,你不用难过,要好好的。”
“走?你要去哪里?我去哪里找你?”安然一头雾水的问道。
夏丽丽却只是看着安然笑,并没有回答她。
安然还想追问什么,面前的人却突然仿佛晴天后的大雾般慢慢消散,安然伸手想去抓她,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安然,我先走了,你不用难过,要好好的。”这声音还在空中弥漫,像是如影随形般随着慢慢减弱消散去。
醒来的安然还在伸手抓着什么,却只抓住了一团无法握住的空气,面上的泪从两颊滚下。
安然走下床,留下枕上一摊浸湿。
那天放学,在红绿灯十字路口,一个校服穿着的男生骑着山地车在十字路口紧急刹车,刹车声划破人声的刺耳。
安然突然就蹲在原地哭了起来,大声地哭,不收敛的哭,毫无形象的哭,清野原地蹲下来安慰她,不知道怎么话语,安然干脆直接把眼泪擦在他深色的卫衣上,继续哭,哭到不能自已,也不管路人怪异的眼光继续哭,清野深色的卫衣上留下了一大片泪渍,他也毫不介意的由着安然继续抓在手里。
后来哭累了,眼泪也流不出来了,清野陪着她回家,临分别还提醒她回家别忘记冰敷一下眼睛。
大哭过那一场后,安然后面还是时不时想起夏丽丽,刚开始始终难以接受,后来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人办不到的事情,时间可以办到。
那几天她看了一个港片,花季少女被分尸的真实故事改编的电影,她带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看完了那部电影。
从小她生活在优渥的家庭环境里,从来没有任何物质上的缺失,通过电影她才知道原来还有人一家几口人挤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为了一副心心念念的耳环要靠出卖自己的□□才能赚得,她才知道原来有的人的房间是看不见风景的,在这以前她觉得自己当下的生活都是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只是比别人投了一个好胎。
她不知道原来有人活着求死,原来寂寞真的杀人,演员演技很好,把故事里的人演活了。
那部电影的名字叫——《踏血寻梅》。
演员有句话她很喜欢——万物都爱我,也都恨我不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