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吃了太多冷饮,第二天她发烧了。
郭卉娟让戴强带她去社区的小诊所。一路上,她都跟在戴强的后面,戴强回过头冷冷地对她说:“活该。”说完,又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她深吸一口气,眼珠先是往上看,然后又左转右转不让眼泪掉下来。
还有一次,戴强塞给她一张宣传单,让戴双跟郭卉娟说,要报名参加夏令营,交费两千块钱。
“上一次你就没给我办成。”戴强对她说。
戴双的呼吸变得很轻,听不到声音,她刻意控制自己更慢地呼气,但是她的肺活量跟不上,她在自己的控制下有点呼吸困难了。每一次的呼吸都比上一次更沉,更重。
戴强在家的时候很少,而她每天都在家,老房子的隔音太一般,即使把卧室的门关上,她也能听到郭卉娟到处打电话借钱的声音。
她沉默了很久,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点干哑:“可是,爸爸,这些天我去哪儿?”
“把你送你姥姥家去。”
丑事总是传得很快,而且她们家隔三岔五吵架,除了周围的邻居,戴双的妈妈也听说了前夫染上的恶习。
待在姥姥家的那几天,有时候能见到妈妈。妈妈已经组建了新家庭,又生了一个孩子。妈妈总是叮嘱她:“你不要和你爸单独出去。小心他吸毒上头搞不到钱把你卖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同妈妈结婚的那位叔叔开着车,带她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有她出去玩。路上,妹妹不小心说漏了嘴,说这是他们家新买的车。
新丈夫,新女儿,新家庭,新车。只有她这个女儿是旧的,太不融洽了。
戴双尴尬起来,她不敢往妈妈那边看,妈妈刚说,这车是叔叔向公司借的。
妈妈也尴尬了起来:“小双,你别多想。我不是想瞒着你,只是怕跟你说了,小孩子嘴不严。你看你爸那个样子,到处借钱,我怕……”
“我知道,没事的妈妈。”戴双笑嘻嘻地回答,“我保证不会说的。”
回家之前,她特意搜索了那夏令营目的地的信息,有什么特色活动,怕郭卉娟问起来她说漏了嘴。
因为心里愧疚,回家后戴双一直帮着做家务。郭卉娟问她玩得好不好,她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通,好像真去过似的,还编出了几个不存在的名字,说是她在夏令营交到的新朋友。
还有一次……
还有太多次了。
初三那个学期,戴双的补课费都快交不出来了。
她只报了一门补习班,还是大班教学。每次她都早早等在上一个还没放学的班级门外,好一下课就能抢到最前排的位置。因为是补习班的名师,大班教学的费用也不低。又到了要交费的日子,因为清楚家里的情况,戴双很犹豫还要不要继续报名。
谁知补习班的电话打到了家里。这些补习班就是这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让学生续课的机会。郭卉娟听完电话,跟戴双说出去转转。
她真恨自己的耳朵这么好使。
戴双听着奶奶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敲了敲二楼邻居的门:“老李,哎,是我!找你有点事……”
在初三的寒假,戴双在家复习,戴学文和郭卉娟出去走亲戚,让戴强在家照顾她。
戴双写完一张卷子出来。客厅没开灯,只有电视还开着。戴强闭着眼睛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电视的光打在他脸上,显得他面色苍白。
茶几上有一张纸片,上面还带着点粉末。
他最近越来越瘦了。接着,戴双注意到他胳膊上还绑着静脉注射用的止血带,已经推到底的注射器还插在肉上,被止血带勒得太久,他的手有点发紫。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戴强做这些事的时候从不避讳她,甚至还带着她一起。她不知道戴强不避讳她做这些,是觉得她看不懂,还是觉得她不会说。
总之,戴强在她面前总是混蛋得很坦然,而她也确实什么都没说。
戴强带她在小巷子里转来转去,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塞进去该死的两百块钱,然后带回家纸片包着的两个小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