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我和他爸爸是同学,他爸爸这几天不方便,托我来看看他。”
他刻意加重了“他爸爸”三个字,眼神却愈发阴鸷。
“就是个不幸的孩子,家里出了点事。”
东方玄宴语气平淡,伸手自然地替柳钊掖了掖被角,指尖触碰到少年紧绷的肩胛骨,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无法抑制的颤抖。
“外伤还好说,心理创伤比较麻烦,需要时间。”
“心理创伤?”
王宇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品味着什么。
“是啊,心理……宴宴,你说,什么样的话,能把一个人逼到连嗓子都废了的地步?”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刁钻,且意味深长。东方玄宴的心跳漏了一拍,但脸上依旧是不动声色的专业表情:
“强烈的恐惧、极致的愤怒,或者……无法承受的背叛,都可能引发强烈的躯体化反应。柳钊的情况比较典型。”
她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王宇:
“特别是他自己的父亲要想要他的命,才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王宇僵持在那里,他的视线越过东方玄宴,再次落回到病床上那团微微隆起的被子上。
“听说,他什么都不肯说?成了个真正的……失语少年。”
“其实,在他被亲生要害死他之前,该说的他都说了。他父亲这次给予他的伤害,造成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失语是常见症状之一。需要耐心引导。”
东方玄宴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医生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而且,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休养,避免任何不必要的刺激。”
她这句话,几乎是明确地指向了王宇此刻的出现。
王宇终于将目光转回到东方玄宴身上,那双鹞眼里翻涌着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警告?
“宴宴,你太善良了。有时候,过于靠近黑暗,小心自己也沾上一身泥。”
“我是医生,五哥。”
东方玄宴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
“我的职责是治病救人,不管这‘病’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至于黑暗……”
她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冷峭的弧度。
“五哥,你指的是大年三十晚上我抽屉里那张纸条吗?”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王宇的瞳孔瞬间地收缩。
东方玄宴毫不惧怕地迎接他的死亡凝视。
王宇转身向门外走去,当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脚步声仿佛敲在心上,带来一片更沉重的寂静。
病房里,只剩下柳钊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暗淡冷冽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