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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次题（第1页）

当微子启匆匆赶到辛的寝宫时，看到的是弟弟平静的神态。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不再是之前的慌乱与绝望，而是沉淀下一种冰冷的、近乎狩猎者的专注。这让他心下稍安。

“王兄，”辛屏退了左右，直接切入主题，“我们之前都小看箕子了。”

他将自己派心腹初步探查到的信息，以及今日在西岐客馆外所见，尽数告知了微子启，唯独隐去了自己心中那点难以启齿的酸涩与莫名的仇视。

微子启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沉吟良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不对……王弟，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他声音低沉，“箕子王弟此举，恐怕并不是最近才开始。”

辛蹙眉：“王兄何意？”“你仔细回想，”微子启目光锐利，隐约透着不安，“大约是从何时起，箕子开始频繁出入父王寝宫，并且能轻易获得父王信任，甚至……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内外？”

辛顺着他的提示回想，脸色渐渐变了。那似乎……并不是帝乙这次突然病重后才开始的。印象中，在他之前因姬发相关的事情绪失控、在朝堂上大肆攻讦旧臣、行为堪称“发疯”的那段时日里，箕子虽然依旧低调，但前往探望帝乙的次数明显增多了，只是当时他自己心神不宁，并未过多留意，而且也没有觉得不对。

“是从……我那时……”辛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错！”微子启肯定道，语气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寒意，“就是从那时开始！在你锋芒最露、树敌最多，引得父王可能也心生不满与担忧之时，箕子，他开始动了。”

微子启站起身，在殿内踱步，思路越来越清晰：“他并非临时起意。他是早有准备，一直在耐心等待时机！而王弟你之前的疯，恰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切入点和表现机会！”

“你想想，”微子启看向辛，目光如炬，“在你与旧臣势同水火、让父王头疼不已的时候，一个谦恭有礼、醉心典籍、不时去关心父王身体、并且从不参与朝争的王子，在父王眼中，会是何等形象？”

辛的拳头骤然握紧。他明白了。

在他扮演着“烈火”角色的时候，箕子早已开始不动声色地扮演着“静水”！一动一静，一狂一谦，对比何其鲜明；帝乙在疲惫和失望之余，看到这样一个“懂事”、“孝顺”且“无害”的儿子，自然会心生好感，逐渐倚重！

“不止如此，”微子启继续剖析，语气愈发沉重，“我怀疑，他拜访老臣，也绝非近期之事。恐怕在你我未曾留意之时，他便已经以请教典籍、探讨学问等风雅名义，与许多重臣建立了联系。他示人以弱，以贤德自居，潜移默化中，只怕已经赢得了不少人的同情和支持！”

甚至连王后那边……辛想起母后的话，“箕子那孩子，确实是有心了”……现在想来，那份“有心”，恐怕也是箕子长期经营的结果。他必定在王后面前做足了姿态，比如说什么“您虽非箕生母，但您是天下之母，母仪天下，对箕之生母亦无打压，箕心中感激不尽”之类的漂亮话，既能彰显王后的贤德，又能博取同情和好感；而在帝乙面前，他更是可以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毫无野心的辅佐者形象，说什么“儿臣愚钝，只知读书，从未想过其他，只愿一心辅佐王弟，稳固我大商江山”……此类话语，在疑心渐重的帝王耳中，何其受用。

一环扣一环，步步为营。

他们之前只将箕子视为一个趁虚而入的投机者，现在看来，他更像是一个潜伏已久、耐心极佳的猎人，一直在等待着对手露出破绽的瞬间。

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一直以为对手在明处，自己在暗处谋划反击，却没想到，自己早已落入了对方精心编织、徐徐图之的大网之中！

“好一个箕子……”辛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被愚弄的愤怒和前所未有的警惕，“真是……好算计！”

微子启重重吐出一口气：“王弟，如今敌暗我明，他布局已久，根基渐成。我们……必须更加小心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绝――这场王位之争，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凶险。

多日后。

帝乙的病势竟奇迹般地有了起色，第二日便能被宫人搀扶着下地稍作活动，虽然脸色依旧蜡黄，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这个消息如同春风，暂时驱散了笼罩在朝歌王宫上方的阴霾。

到了第三日，帝乙甚至兴致颇高地决定在内庭设一场家宴，只限王室核心成员参加，以示庆贺与团圆。

夜幕降临，内庭灯火通明，丝竹悦耳。帝乙与王后端坐主位，虽然帝乙仍需倚着软垫，但脸上难得地有了些许笑意。王子帝姬们依照长幼尊卑依次落座。

辛与微子启一同入场。辛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自己座位旁——按照多年惯例，那个位置永远是微子启的，这不仅因为微子启对辛多有关怀，更是一种地位和亲密关系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