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齿轮初转与暗室私语(第1页)

自那日脑中闪过传动装置的清晰图影后,苏瑾便像是着了魔,整日里不是对着那复刻下来的草图修修改改,便是尝试着用徐管事应他要求寻来的边角木料和简陋工具进行打磨组装。静蕤苑一角,渐渐堆起了些奇形怪状的小木件和削下的碎屑。

茯苓和豆蔻、远志看得云里雾里,只觉得公子愈发沉迷于这些“奇技淫巧”,但见那盏越来越亮的油灯,又觉得公子或许真有些不一样的本事,便也只管尽心伺候,偶尔帮忙递个工具。

苏瑾并未好高骛远,他知道以现有的条件和自身能力,复制脑中那精妙的装置是痴人说梦。他将目标降低,只求能做出一个最简单的模型,验证那“降低转速,增加扭矩”的原理即可。

这日,他正尝试将几个小小的木制齿轮嵌合在一起,手指被粗糙的木刺扎了好几下,渗出血珠也浑不在意。就在他全神贯注调整齿轮咬合角度时,那“滋”的杂音又极轻微地掠过。

随即,一个极短的念头闪过:【……润滑……动物油脂……】

苏瑾动作一顿。对啊!摩擦太大,齿轮根本转不动!他立刻吩咐茯苓去大厨房讨要一小勺废弃的猪油。

茯苓虽觉奇怪,还是跑了一趟,回来时还真用油纸包了一小撮回来。苏瑾小心翼翼地用细木签蘸了点油脂,涂抹在齿轮轴孔和齿牙上。

再次尝试转动——果然顺畅了许多!虽然依旧简陋笨拙,但几个齿轮终于能勉强联动着转动起来了!

“成功了!”苏瑾低呼一声,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光芒。这是一种纯粹的、创造带来的成就感,与他现代时解开一道物理难题时的感觉何其相似!

茯苓三人虽不明白这几个会转的木圈子有何用处,但见公子如此高兴,也跟着傻笑起来。

这小小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苏瑾。他意识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灵感”,虽然来源诡异,但确实能给他指明方向,省去无数试错的功夫。它们像是……一把钥匙,正在为他悄然打开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兴奋之余,他也没忘记那本《养气诀》。每日夜深人静时,他都会雷打不动地盘膝而坐,按照册子上的法门尝试感应灵气。虽然依旧毫无所获,但他能感觉到,每次练习后,精神会变得更为集中凝练,思考技术难题时似乎也更清晰了些许。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坚持下去的决心。

这日午后,苏瑾正在院中调试他那宝贝齿轮组,院门外却传来了徐管事的声音。她并非独自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体面、面容带笑的中年男子,看打扮像是府中颇有地位的管事,而非普通仆役。

“瑾公子。”徐管事依旧是那副表情,“这位是府中负责采买和部分工坊事宜的赵管事。殿下听闻公子近日喜读杂书,尤好工巧之物,特让赵管事来看看,公子可有何需求,或有何见解,或许能用于府中实务。”

那赵管事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步行礼:“小的赵财,见过瑾公子。早听闻公子雅趣独特,今日特来请教。”他话说得漂亮,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院子里那些简陋的木件和图纸,虽然掩饰得很好,但那一闪而过的、属于专业人士的审视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还是被苏瑾捕捉到了。

苏瑾心中了然。殿下的“关怀”又来了。这次不再是简单的赏赐或功法,而是更实际的“考察”。是想看看他这“奇技淫巧”是否真有价值?还是仅仅走个过场,以示恩典?

他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手中的齿轮,温和笑道:“赵管事言重了。苏瑾不过是闲来无事,摆弄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岂敢妄谈实务?倒是劳赵管事跑这一趟。”

赵管事呵呵笑着:“公子过谦了。殿下吩咐,小的自当尽心。”他目光再次扫过那些齿轮,“公子所做的这些……机巧之物,倒是颇为新颖,不知有何妙用?”

苏瑾心知对方未必真感兴趣,便只拣了个最直观的应用来说:“不过是见灯焰跳动,想着能否做个稳定的小玩意儿,让光更亮些、更省油些罢了。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哦?省油?”赵管事眉毛微挑,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帝女府用度虽奢,但若能省,自然也是好的。“公子可否细说?”

苏瑾便简单说了说通过控制空气流量和灯芯结构来提高燃烧效率的想法,隐去了齿轮传动部分。

赵管事听着,眼中那丝轻蔑稍减,多了几分认真:“公子所思,确有些道理。府中库房和各处院落用灯甚多,若真能省油,倒也是桩好事。不知公子可有所成?”

苏瑾指了指屋内那盏灯:“略改进了一二,赵管事若有暇,可入内一观。”

赵管事随着苏瑾进屋,在看到那盏光线稳定、明显比寻常油灯更亮的改良灯盏时,脸上终于露出真正的讶异之色。他仔细看了看那粗糙的粘土罩子和内部结构,沉吟片刻,道:“公子巧思。此事小的记下了,回头便禀明徐管事,或可在府中一些不甚紧要之处先行试用看看效果。”

这就是有门了!苏瑾心中微喜,但面上依旧谦逊:“全凭殿下和管事定夺。”

送走了徐管事和赵管事,茯苓兴奋道:“公子!您的灯要被府里用了!”

苏瑾却摇摇头:“未必,只是可能试试罢了。”他看得明白,赵管事感兴趣的是“省油”这个实际好处,而非他那些更基础的机械原理。但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将他与现代知识连接起来的、微小的突破口。

而就在苏瑾与赵管事交谈的同时,帝女府另一处隐秘的角落。

沐恩苑内室,徐穆倚在软榻上,面色依旧苍白。青蒿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更换额上的冷帕子。

徐穆闭着眼,忽然轻声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寒意:“……那边,今日又去了静蕤苑?”

青蒿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低声道:“是,赵管事跟着徐管事去的,说是殿下关心瑾公子的喜好,问问工巧之物的事情。”

“工巧之物?”徐穆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焦距地看着帐顶繁复的花纹,“殿下……对他倒是上心。”他放在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紧,“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栖霞阁那个蠢货昨日是不是又克扣了静蕤苑的用度?”

“是……听说张侍郎因为大厨房供给的事发了好大脾气,下面人便看人下菜碟……”

“蠢货!”徐穆低斥一声,不知是在骂张弓还是谁,“这个时候,惹是生非……告诉咱们的人,看着点,静蕤苑那边,该有的份例,一丝都不许少!至少……现在不许少。”

青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敬应下:“是,公子。”

徐穆重新闭上眼,疲惫地挥挥手。青蒿悄无声息地退下。

内室重归寂静,只有徐穆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抚摸着微隆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在这深院之中,没有人是真正的傻子,尤其是在关乎自身存亡的时刻。一点微小的变动,都可能引动意想不到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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