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府内,随着禅位大典的临近,气氛愈发微妙。人人谨言慎行,生怕在这关键时刻行差踏错。然而,总有人按捺不住那颗蠢蠢欲动、嫉妒翻滚的心。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徐穆在青蒿和石斛的搀扶下,难得地在花园里慢慢散步透气。他孕肚已十分明显,行动略显笨拙,但气色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还算平和。
恰逢张弓也带着侍从在园中赏花(实则是想偶遇可能出来散心的殿下)。两人在一条开满芍药的小径上不期而遇。
狭路相逢,气氛瞬间有些凝滞。
徐穆性子软,本想低头避让,轻声打了个招呼:“张侍郎。”
张弓却上下打量着他那隆起的腹部,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嫉恨,嘴上却故作关切,语调拖得长长的,带着一股酸味儿:“哟,这不是徐侍郎吗?今日气色瞧着倒不错。也是,如今您可是府里最金贵的人儿,殿下心尖尖上的,自然是什么好的都紧着您,这气色想不好都难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恭维,实则句句带刺,暗指徐穆全靠肚子争宠。
徐穆脸色白了白,抿紧嘴唇,不想与他争辩,低声道:“张侍郎说笑了,殿下仁厚,对诸位兄弟都是一样的。”说罢便想绕开他离开。
张弓却故意侧身一步,挡了挡去路,摇着手中的团扇,轻笑一声:“一样?那可未必。像我们这等没福气的,可是连想为殿下分忧解难、孕育皇嗣的机会都没有呢。还是徐侍郎好福气,一举得女……哦,听说御医说是女儿?真是恭喜了啊,这日后可是有大造化呢。”
他故意将“造化”二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嘲讽意味。
徐穆身边青蒿忍不住了,蹙眉道:“张侍郎,我家公子需静养,请您让一让。”
“啧,好忠心的奴才!”张弓柳眉倒竖,正要发作。
“何事喧哗?”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顾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身边只跟着徐管事。她显然是刚从书房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倦色,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徐穆略显苍白的脸上。
张弓心里一虚,连忙换上笑脸:“殿下万安!没什么,只是偶遇徐侍郎,关心一下他的身子。”
徐穆则低下头,轻声行礼:“殿下。”
顾瑜走到徐穆身边,语气明显缓和了些:“身子重了,出来走动让多几个人跟着,仔细脚下。”她又看了一眼张弓,目光平静无波,却让张弓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张侍郎既有闲心关心旁人,不如多读读《男戒》、《男德》,修身养性。同为兄弟,当以和睦为要,言语尖酸,非君子之德。”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的训斥了。张弓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是羞又是恼,却不敢反驳,只能死死捏着扇柄,低头道:“殿下教训的是,臣侍知错了。”
顾瑜淡淡嗯了一声,转而温声对徐穆道:“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回去吧,朕……我晚些再去看你。”她下意识用了即将成为习惯的自称。
徐穆感激地看了顾瑜一眼,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开了。
顾瑜又瞥了张弓一眼,没再多言,也转身离去。
留下张弓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围仆役们若有若无的目光,简直无地自容。殿下竟然当众如此偏袒徐穆,还训斥了他!凭什么!
回到栖霞阁,张弓越想越气,摔了几个杯子都难以平息怒火。就在这时,他的心腹老侍从凑上前,低声道:“公子,殿下让您修身养性,您何不……顺势而为?”
“什么意思?”张弓没好气地问。
“您看,殿下不是让您与徐侍郎和睦吗?您不如就做给殿下看。今晚就以‘赔礼道歉、兄弟和睦’的名义,送些‘温补’的礼品去沐恩苑。一来显得您大度,听了殿下教诲;二来嘛……”老侍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好东西’不就能名正言顺地送出去了?”
张弓眼睛一亮!对啊!这可是个好机会!既能挽回一点形象,又能实施计划!
当晚,张弓果然备下了一份丰厚的“赔罪礼”,其中就包括好几盒上等的“血燕窝”和一支据说是娘家送来的“百年老参”。他亲自带着礼物,脸上堆着假笑,去了沐恩苑。
“徐哥哥,”他叫得亲热,“白日里是弟弟不对,言语无状,冲撞了哥哥。回去后细细思量,实在愧疚难安。特备下些薄礼,给哥哥赔罪,也是给未来的小皇女补补身子。还望哥哥大人大量,原谅弟弟这一回。”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白天那个尖酸刻薄的人不是他。
徐穆本就性子软,见他如此“诚恳”道歉,虽觉得有些突然,也不好拒绝,便让青蒿收下了礼物,还客气地回赠了一些江南带来的绣品。
张弓目的达成,假意关怀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回到沐恩苑内室,青蒿看着那些礼物,尤其是那支品相极好的老参,犹豫道:“公子,张侍郎送的东西……”
徐穆叹了口气:“收起来吧,暂时别用。如今是非常时期,一切入口的东西都需格外小心。”他虽然柔弱,但并非毫无防人之心。
青蒿点头:“是。那属下将这参收好,明日请御医查验后再做打算。”
而此刻的栖霞阁,张弓却心情大好,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