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起身,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
*
远处的云雾拂过黛山,橘黄的日落点缀其间。
旧时紫金城旧址的山峦之巅,有着清瘦剪影的青年侧卧在深涯古树的枝弯,掬一捧金灿作酿,正对着远山自斟自酌。
“若说浪漫莫过于落日,它与地面相拥,却又不属于任何人。”
甜腻清厌的嗓音溅起,正如冰泌的蜜糖裂地,裂帛有声的撕扯间,是极相融又极割裂的一把嗓。
“只可惜,总有些客人不请自来,想扰了我的清净。”
最后一点酒液被倒入喉间,那只由整块北海琉璃玉雕刻而成的小酒壶,在青年人指尖转了转,往后一丢,小酒壶跌入深崖与峭壁磕绊,清脆的绽了满响。
这样豪奢的行为引起一些江湖人的怒目而视。
“时间还早,客人们不妨多介绍介绍自己。”
鸦青发坠落在雾间随风摇曳,白衣的青年人拆了繁复的发髻,半张傩戏面具覆面,面具诡异的线条与刺目的色彩,却将他勾勒出一种无边的令人心折的清雅秾浓。
但在江湖里闻名已久的杀手与侠客看来,这只是青年一贯用以迷惑敌人的小把戏罢了,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闯进怎样一个、凡人不应该存在的世界。
开端在一个月前。
帝王突然发布诏令,召集全天下的名士诛杀一位傩戏面具的长衫青年人,并说斩下青年头颅者封为帝师君候,代代富贵永享。
然而第一个揭下募纸的却是青年本身。
天青烟雨长衫,傩面流金赤铃。
青年人一手挑灯,挤进人群。
柔软的衣袂扬起又落下,柔软的指尖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揭下募纸,他眼中的笑意甚是明朗。
青灯摔落地面,他抬手扶一扶脸上严丝密缝的面具,转身望着乌压压的人头,极为克制的说了句:“借过。”
原本观望、甚至蠢蠢欲动的人群四散,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总之、他们近乎盲从的为他让开了道路,让这募纸上通缉的青年人缓步离去。
青年一路向西,一步跨半城。
明明是砍头面圣或是加官进爵的大事,可他却不紧不慢,仍有闲心听一曲折子新戏、提壶酒看他人焙新茗。
直到十七日尾,灯火万家长不灭,三分泉水七分月。
青年人一席素白长衫,在极深的夜里扣响了皇帝寝宫的大门。
其实他来的时机并不很妙。寻常快马加鞭十日至京,这十日的路程却被他拖了两月有余,原本提心吊胆的皇帝早忘了这件事。
而他穿的白衫,在白天里或许会显的出尘凡尘。但在这等树影婆娑的夜里只衬得鬼气森森,更何况他覆了张谲诡骇人的沉面具。
所以,年过半百的老皇帝果断的选择唤禁卫军:“来人!护驾!”
嘶声力竭的吼声很响亮,但直到他嗓子喊冒烟,也没有一个禁卫军或是太监宫女来查看情况。
他是猪吗?
鸦青发垂落面具,青年人歪了下头,有些不解。
自己出现在这里,明明已经能够说明很多问题了,不是吗?
精致的大门被风摔开,青年人跨过木槛,踏进皇帝休息用的寝殿。
殿内长明的烛光暗淡一瞬,又齐齐上涨。被火光照亮的的暖色玻璃罩里的烛焰窜的有三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