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的指骨伶仃微白,落满长风与思念的睫羽低低垂下,鹿蜀压抑着心中无缘无故的愤恨,挽发的那根由晏亲自所刻的木簪裂纹愈深。
旁者养花种草是欢喜,而他养花种草却是养性。
昔时鹿蜀举族相护的玉清净灵树早不复洁净,如果不是清和庇佑,他早堕了魔界,不在人间。
所以……
鹿蜀吸口气,低低叹道:“我不气。”
他绽开一个笑颜:“你是晏送来的,我说与你听。”
“东西南北、天地四极、春夏秋冬、荒漠四市。世人皆知仙境美如画,却无人深思,这仙境美丽是建在多少谎言荒诞诞生的骸骨。”
长风牵动衣角,鹿蜀的呼吸融入风中,几百年前落下的种子随他呼吸的一起一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最终死亡。
“许多年前,瀛鱼泊水与凡人定下不可言说的契约,自愿兵解于此,以身养天地。千年后大漠将自然而然的变成一片绿荫,但,凡人并不满足于此。
他们追求及集权,国正动荡,既然不可伐诸乱洲将祸水东引,那便只能与神灵契约,平息止乱。
凡人阶级的腐化无可避免,故事里坐井观天的青蛙并不能理解天的远大,但正因为无法理解,他们无所畏惧。
神灵的遗骸被拆解四份,数十数千万驼马拉扯骸骨,鸾铃辽远四响。不知道是谁寻到的阵法被布置,神灵的性命被窃取,沙漠甘霖久降、一时逢春。
但贫与富都是相比较出来的,处处绿洲怎有荒漠四市来得震撼?他们要大漠仍是大漠,他们要四市永垂不朽,他们要功名万古长青。”
“然而,他们又害怕泊水生怨。”
微妙的停顿一下,鹿蜀以一种轻快的无论如何都觉得好笑的语气说道:“梵文念得、佛语响彻日夜,数万舍利子入阵。道者修命,千余人化石为山,四山绝气机,四山封阵眼。魂魄本就稀碎的泊水,百年魂飞魄散。”
“自此,恶役凶兽除、凡人永亨太平。”
旧事叙尽,万般草木枯萎,荒山仍是荒山。
旁观的青年人折一枝柳,弯起的眼睛有如新月。
“公子你看,这就是人人向往的漠荒四市。”鹿蜀语气温柔,放轻了的声音更显温和柔软:“守春独一无二的风光。”
“还满意吗?”他用一种好奇的口吻问道:“对于你所看到的一切。”
不,一点都不满意。
忘记了是自己要求答案的少年垂目,“眼尾微微泛起了红,掺上眼尾的鲜金,似是胭脂浸的金粉点妆。
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那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他内心浮现巨大的悲怆,可面上却是意外的仿佛被白雪覆盖的平静。
“为什么?”
余夙抬眼观日圆,提问的声音很轻,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问谁。
“你是晏带来的,蜀恰巧也有空闲。”
鹿蜀唇边习惯性的笑意渐深,唇畔的酒窝似盛了一湾月光:“至于凡人?他们说,的是大义。”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人为万物之灵,其余皆为蝼蚁。昔年阵法初设时,他们也以为会芳留百世,祭了几十万人、几座城。
结果凡人命化蜉蝣、啃食神灵,而他们白骨朽烂,黄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