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明对上她的眼,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扣住她手腕的触感。喉结动了动,最终也没劝。他持着长剑,沉声道:“我让忠福和李正守着你”。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朝着被巨石突破的西北方向奔去。
见他离开,冯十一回头,一个伸手,新的箭矢便搭上她的指尖。方才射穿敌兵咽喉的瞬间,她心底的郁气散了些,可看着墙下不断涌来的突厥兵,她心头郁气再次集结。
搭弓,冯十一眯眼瞄准下方另一架投石车旁的敌兵,
嗖——
利箭再次破空,精准射中敌兵手背。敌兵痛呼着松开手,投石车的绳索瞬间脱力,即将投出的巨石“轰隆”砸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
守在冯十一身侧的忠福见此景,面色淡淡,刚赶来的李正却看得目瞪口呆。目瞪口呆之余,他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警惕着四周。
有李正给她警戒,忠福给她递箭,冯十一手没停,一箭接一箭,箭箭都朝着下方操控着投石车的士兵而去。不过片刻功夫的功夫,墙下三架刚运到的投石车都没了动静。突厥士兵见状,想扑上去补位,可刚靠近就被冯十一的箭射倒。
也就在这时,西北角传来一阵欢呼。
借着巨石攻势,攻上来的突厥士兵尽数被斩杀,攀爬到一半的突厥士兵也被全数逼退。
杂乱人声中,他抬眸看向她的方向,只见她又一次拉满长弓,侧脸顶着晨光,甚是耀眼。
看着她,郁明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扭过头。
四目相对,隔着混乱的战场,她朝他举了举手中的弓,眼底带着几分挑衅。而郁明则是无奈摇头。
作为抵御突厥的军事要塞,萧关的关墙修建得格外高耸坚固,非寻常边城可比。
眼下投石车没了用处,只靠箭攻和爬梯,压根突不破这关墙。可关墙下的突厥士兵,却仍前仆后继,像不要命发了疯一般。
这情景,和之前的小打小闹截然不同。想起前夜看到的大火,冯十一侧头看向多日不见,突然回来的李正。
“你们在突厥军营那做了什么好事!”
前夜看到那火光时,冯十一就问了她夫君。可他只笑不语,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她本也想着不问了,可眼下她总要弄清楚,他在做什么打算。
说好的惜命,不拿这两万靖北军旧部冒险,可如今,这是怎么回事!
冯十一一边问话,一边搭弓射箭,收割着下头突厥士兵的性命。而被问话的李正也没有隐瞒,言简意赅回答:“突厥的二王子死了!我们杀的!”
冯十一一怔。
她虽不知这突厥二王子是何许人,但既称“王子”,在突厥的地位定然不低。这般人物死在重重守卫的军营里,对突厥而言,既是公然挑衅,更是奇耻大辱!
怪不得突厥大军会疯了似的强攻。
冯十一遥遥望向墙头那道挺拔的身影,眸色沉沉!
冯十一有心想问他,却始终寻不到问出口的机会。整整一日,突厥大军的攻势就没停过,箭雨与喊杀声不断,而他的身侧总围着议事的将领,连片刻空闲都没有。
直到入夜,关墙下的突厥大军才暂歇攻势。而此时,墙下倒伏的尸身已堆得快与墙腰齐平,隐隐成能当成人梯攀爬之势。郁明站在墙头,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尸体,沉声下令:“取火油来,烧。”
士兵们得令行动,没多久,刺鼻的火油味便混着血腥气飘了过来。火把掷下的瞬间,火光“腾”地窜起丈高,噼啪的燃烧声里,焦糊味顺着夜风灌进鼻腔。
做了多年杀手,冯十一刀下亡魂不计其数,今日被她射杀的突厥兵更是数不清,可眼下她闻着尸身燃烧的味道,胃里还是不由一阵翻涌。
她偏过头去,正捂着胸口缓解之时,一只温热的手突然覆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
“怎么了?”
冯十一回头,见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眼底带着关切,“娘子在此处呆了一日了,要不还是先回帐中歇着吧。娘子放心,我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的。”
郁明知道她从始至终在担忧什么!想宽慰她,却忘了隐藏自己脸颊的伤。看她的视线凝在他脸上,他才恍然回神:“方才被箭矢擦到了,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