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当时发生的时候我就担心林奈心里会不高兴,没想到果然来了,我立刻说:“这两件事我可以解释。”
沙文却不让我说话,又评论了几句才允许我开口,我刚开口向沙文解释,她又打断我:“你不应该向我解释,而应该看着林奈的眼睛向她解释。”
我并不在意到底向谁解释,这只不过是个姿态而已,只要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并了解到事实真相就行,于是面向林奈和颜悦色又语气诚恳地开始解释——我现在必须这么做,因为只要我的态度稍有不悦就又会被林奈理解为在攻击她,只有态度做足令她无话可说,其他人才会看在眼里,明白我并非像她说的那样心有宿怨。
我说:“林奈,关于贝儿的事我听见了你的话,不是没有听,可是到了下午太阳底下很热,我自己都脱了毛衣,所以贝儿说热要脱衣服的时候我就让她脱了。”
林奈说:“我说的不是下午而是上午,我跟你说她妈妈不让她脱衣服你就不高兴。”
又是捕风捉影,当时我根本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想法。
我说:“上午一开始她说热我让她脱衣服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妈妈的意思,但是你告诉我之后我一点意见也没有,这对我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洛蒂,是因为每天下午她父母来接她总会问她有没有睡午觉,后来我才弄明白他们其实并不希望她睡午觉,我看见洛蒂每天中午坐在睡垫上这样的时候很为她感到难过(我模仿出洛蒂脑袋一冲一冲困得不行还要强撑的动作,沙文在一旁评论‘我们不能强迫孩子不睡觉’),所以就让她玩点玩具,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下午两点以后孩子才可以玩玩具的规定,可是当时你却对洛蒂说‘回去,你不能玩玩具’,说真的,其实那时候我才觉得心里受到伤害,因为我刚来幼儿园,需要在孩子面前建立我的权威,所以我一边让她继续,对她说‘我会和林奈解释’,一边对你说‘这次先让她玩,下一次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邦狄评论道:“刚才彦岚提到的一点很重要,就是在她向孩子发出指令时,你不应该凌驾于她之上发出不同的指令。”
沙文跟着说:“其实只要不是危险的事情,你可以在事后再跟她说,而不用当时当着孩子的面。”
林奈却又道:“你总是问玛丽安问题却不问我,这让我觉得可能因为自己是教室里最年轻的老师,所以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有些惊讶:“林奈,我绝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不知道你希望我问你问题。”
她这时见大势已去,开始泪眼婆娑地在两个园长面前演戏:“我喜欢问题。”
我只好陪她一起演,望着她微笑道:“我问玛丽安多而问你少的唯一原因就是,我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时候玛丽安说得多而你说得少。”
心里不便说出口的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刚来的时候我问林奈问题她总是对我爱理不理,我自然不想再自讨没趣。
沙文这时开始笑着缓和气氛:“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林奈也破涕为笑,装模作样地用夹子音小声说:“我是很安静的。”
我想,如果此刻她的笑容是真的,倒显出她一些无知的天真——其实这时候大家都有些虚伪,因为林奈平时显然是一个呱噪而非安静的人,沙文也绝不会相信我们之间的矛盾仅仅源于这么小的一点误会。
我补充道:“后来我问过玛丽安——对不起我没有问你,因为当时你不在教室里(林奈表示理解地冲我笑笑),不仅弄清楚了规则,即两点钟以后孩子才可以玩玩具,还弄清楚了原因,因为两点以前其他孩子尚未入睡,玩玩具会打扰到他们,而为了公平起见两点以后即使玩玩具也要让所有没睡觉的孩子都玩,后来我也一直是这么执行的,这一点玛丽安知道,你们可以问她。”
玛丽安坐在椅子里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为了表明她的不偏不倚和袖手旁观,刚才她一直都抱着胳膊低着头不说一句话,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倒也有趣。
我又诚恳地对林奈说:“我也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比你年龄大就不尊重你,因为其实在幼儿教育这个领域我才是非常年轻的,经验很少。”
沙文插了一句:“彦岚的履历非常好,当时也是经过我们层层筛选大家一致同意才招进来的,而不是因为她是我叔叔的女儿,她是我们幼儿园的财富,但不得不说她在我们这个领域确实是新手。”
我看见林奈此时已渐渐放下心防,又对她说:“你知道吗,昨天下午在教室里我对你说‘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让我们晚些再谈’,事实上到了院子里我还在等你来找我谈呢。”
这话半真半假,我确实是准备她来找我谈,但当时那种心情其实也不太想面对她。
她笑道:“噢,我不知道。”这笑当然也不知是真是假。
沙文状似轻松地说:“所以说还是要沟通嘛!我很高兴你们今天能够面对面把话说开,当然私下你们可以继续交流,你们还有什么其他要补充的吗?”
我说:“有一点我想重申一下,就是希望将来在我和孩子说话时如果有什么错误,只要不涉及到危险,林奈你可以把我拉到角落,告诉我‘彦岚,通常我们不是这么做的’,我就会明白,而不是当着孩子的面说,因为我是个新老师,需要在孩子面前建立自己的权威。”
大家都表示赞同,邦狄问我:“那明天我安排桀丝帮你你觉得可以吗?”
我道:“最好不要。”
对于桀丝我还是无法原谅。
沙文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