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素问不耐地咂了下嘴,手腕一振,那根赤红丝线后发先至,瞬时缠上了少年郎的腰,猛地向后一带,欲将他自原地扯开。
可谁曾想,不过是个幌子。
那团冲向岸边的黑气骤然分化,大半消散,而最精纯的一束却猛地调转方位,鼓鼓囊囊的一团化作利刃。
素问一手持杆,另一手的赤丝线正卷着少年郎,故而门户大开,眼见着那利刃便要刺穿她。
此时便是收回,她也来不及抵挡。
“你当真是罪虐深重!设局行刺,罪加一等!”白蔹的怒喝随锏锋同时杀到。
“滋啦——”
黑气如热油泼雪,被一斩为二,发出凄厉的尖啸后溃散开来。纸人受此重击,似口破麻袋倒飞出去,骨碌碌滚落到船舱里。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不知是什么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我的青釉……”素问也顾不上看白蔹一眼,兀自心疼得直抽气,“这可是我自前朝一个将军的墓里顺……咳,请出来的,怎就这般碎了。”
她目光自船舱挪到纸人身上,比断罪锏还冷了三分:“你一个纸片糊的东西,赔得起么?”
纸人自船舱中匍匐而出,脸上那墨画的五官已彻底扭曲,再无半分可怜之相,只余纯粹的执念与疯狂。
“好哇,”素问拍了拍手,似是在看一出折子戏,“这下可好,里子面子都破了相,连装都懒得装了。”
白蔹横锏在前,冷了声道:“妖孽,你究竟有何图谋?”
纸人同二人大眼瞪小眼,一言不出。
“不说是吧?当真以为我不知道?”素问抬手一卷,少年郎那身粗布衣衫连带着皮肉应声而开,竟如画卷般被整层揭起。
他的身形如漏气的皮囊般迅速干瘪下去,“人皮”则被红线整个儿剥下,轻飘飘地飞旋着,落入素问手中。
白蔹瞳孔微缩,她眼睁睁看着岸上那具失了“皮”的纸人僵立一瞬,旋即化作一堆飞灰,被风裹着吹散。
那少年郎竟是个纸扎的傀儡……
“啧啧,做工真差。”素问将手里的“人皮”对着月光照了照,撇嘴道,“皮相倒是画得不错,就是这内胆,太糙了。一看就是赶工出来的。”
她随手将人皮丢在地上,那皮一沾甲板,便迅速化作一滩脓水,散发出阵阵恶臭。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蔹彻底懵了。一个少年郎,为何会是纸做的,他又为何在此?
“还能怎么回事。”素问拍了拍手,用鱼竿戳了戳地上那具纸做的“少年郎”,“多半是两个都想夺舍,凡人它们动不了,就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了,谁知一个想护主,结果演砸了呗。”
白蔹提锏朝那纸人逼近几步:“你受何人指使,你一个纸人,不该生出这种念头才是。”
“咕噜咕噜”鱼竿却忽地一沉,水下的红线绷得笔直。
“真是不巧,大鱼倒是这时候上钩了。”素问眸子一亮,奋力扬竿。
然而,被那根细细的红线拖出水面的,并非什么大鱼,而是一具泡得发白肿胀的女尸。
那尸身穿着湿透的歌妓衣衫,最骇人的是,她的脸竟是空空一片,眼耳口鼻,荡然无存。
纸人瞧见那女尸,终是出了声,直喊道:“挽晴!我的挽晴!”
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白蔹,脸色也倏地沉下来。她纵身跃至水面,将那无脸女尸捞起,带回甲板。借着灯火,她发现尸体僵硬的手指里,紧紧攥着一个褪了色的胭脂盒。
“啧,晦气。”素问皱眉,一脸嫌弃,“白钓了,还以为是条成精的胖头鱼呢,结果是条‘人鱼’,晚饭又泡汤了。”
她凑过去,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一样打量着尸体,目光落在尸体颈侧时,忽地“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