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闻言,侧过头,好笑地打量着她:“白大人,你在诛妖司待久了,看谁都像妖了么?只是个戴了恶鬼面具,就以为自己真能吓人的小娃娃罢了。”
白蔹别开脸,不与她对视,只当未闻。
街角处,方才四散的孩童们,陆陆续续被寻来的大人们牵着手领回家去。“爹!”“阿娘!”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携着归家的暖意。
“妞妞,你怎么还不走?”
“我阿娘一会儿就来接我啦。”
“走吧,白大人。”素问收回目光,伸了个懒腰,“人家的娘会来,我的晚饭可不会自己长腿跑过来。”
拂春楼不愧是京城销金窟之首,即便天色已晚,门前仍是车水马龙,高挂的红灯笼将半条街都映得亮如白昼。
二人还未踏上台阶,一个环佩叮当的半老徐娘便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
“哎哟喂,这不是白大人吗!您可是我们的大救星啊!”那徐娘一上来就拉住白蔹的袖子,讨好道,“您再不来,我们这楼里的姑娘们可都要吓破胆了!这接二连三地出事,人心惶惶的,如今见着您,大家这心里头啊,才算落了地。”
“迎春姑姑,长话短说。”白蔹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叫你楼里的姑娘们,近来莫要再用红袖铺所售的胭脂。”
迎春姑姑一愣,随即恍然,压低声音道:“大人是说……这失踪案,跟那家的胭脂有关?”
“只是怀疑。”白蔹道,“我想请你挑几个机灵的姑娘,去那红袖铺探探口风。”她侧身,指了指一旁正好奇打量着楼内光景的素问,“这位姑娘留下吃饭,你找个雅间好生招待。账,便记在我头上。”
“哎哟大人,这可使不得!”迎春姑姑连忙摆手,“您吩咐的事,奴家哪敢不从。只是这节骨眼上,姑娘们都怕得很,怕是没这个胆子去。要不……还是得您亲自去问问她们?您是官,您开了口,她们才敢去呀。届时报您白少卿的名号,想来那铺子也不敢为难。”
素问闻言,总归是把视线自楼里收了回来,懒洋洋地插嘴:“我说,到底还吃不吃了?再聊下去,你们拂春楼的厨房都要收工了。”
“吃,这就吃!”迎春姑姑赶忙应着,又对白蔹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里边请,咱们边吃边说。”
白蔹略一颔首,便与素问一同随着她走了进去。
一脚入了拂春楼,便觉喧声扑面,脂粉气更浓。这楼内当真是别开一境,大堂挑高足有三层,环形的回廊上挂了鲛人油制的长明灯盏盏。堂中一方高台,数名舞姬正舒展水袖,舞动翩翩。
更绝的是自穹顶垂下的七彩丝绦,不知是何机巧,竟如活物般在空中盘旋飘荡,花魁足尖轻点,便能借力旋身,于半空掠旋,衣袖几近拂过台下吃酒人的脸。
“翠儿,欢儿。死哪儿去了!”迎春姑姑捻了帕子,一叠声地吩咐下去,“贵客来了,还不快些给大人把菜端上来。”
又转了头对二人道:“来来来,白大人,这位姑娘便在此坐下罢。”
两个瞧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清秀姑娘便提着裙摆小跑下楼,在雅间门口福了福身子。迎春姑姑将二人推进门,又在门口张罗着让后厨上最好的酒菜。
菜上得极快,那松鼠鳜鱼果真如同传闻中酸甜开胃,东坡肘子更是软糯流油。
“唔……鲜。”素问即刻便与满桌美食酣战,还不忘招呼道,“白大人,别客气,一起吃啊。你付钱,不多吃点多亏啊。”
白蔹别过脸去:“我吃过了,不饿。你自便。”
“那多没意思。”素问又夹了一筷子,有意在她面前晃了晃,“你闻闻,多香。你这人真是无趣,对着这般人间绝色,满桌珍馐,心里还惦记着公事。你不吃,我可就全包了。”
她自顾自地吃得眉眼弯了月牙,似是这世上再无比美食更要紧的事了。
白蔹由着她去,目光转向一旁侍立的翠儿和欢儿。正要开口,素问那边“咔嚓”一声,清脆地咬碎了一块炸藕夹。
白蔹:“……”
她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我有一事,想请二位帮忙。二位姑娘能否去红袖铺,装作寻常买家,打探一下那儿的胭脂,以及铺子里的伙计掌柜。事成之后,每人还有五十两酬金。”
素问出声问:“红袖铺的胭脂很出名么?”
“自然,那儿的胭脂是京城一绝,”欢儿抢着答道,“老板娘更是个妙人,听说是个守寡的西域美人,性子烈,寻常人轻易见不着呢。”
“哦?美人老板娘?”素问笑眯眯道。
翠儿怯怯截道:“大人,敢问……为何要打探那家铺子?可是那铺子……犯了什么事?”
白蔹道:“此事,我疑与近来楼中姑娘失踪的案子有关。”
翠儿闻言白了脸,跪地道:“大人恕罪……我们并非不愿为大人效力,只是……只是楼里姐妹接连出事,这有关案情,我们实在是不敢去啊……”
身旁的欢儿也连连点头,眼眶都红了:“是啊大人,我们……我们家里还指着我们寄钱回去呢,万一……万一我们也没了,叫他们可怎么活呀!”
翠儿磕了几个头:“求大人开恩,我们姐妹胆子小,实在不敢拿性命去作赌。”
“罢了,起来吧。”白蔹不欲为难她们,她看向翠儿,“你既不愿意去,那便带我走一趟,我去亲自问问楼里其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