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便说,林桦看你脾气厉害的唷。
林桦张口就骂,叉腰骂他们不要脸。
他们回骂她是泼妇。
昨天晚上的王力强激动过头,林桦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听见外面雨声如雷,祈祷她目前经受的这些快点结束,这场如同放鞭炮的雨声就当是为她庆祝。
事后,王力强抽了四根烟后呼呼入睡,她听着背后的鼾声,到底为自己感到不值得。
林桦今年五十八岁,结婚那年二十五岁。
上世纪八十年代,王力强被媒婆领着见过林桦一面,两个人便快速在一个月内成婚。林桦起先不愿意嫁,她母亲却因为两百块钱的彩礼以死相逼,成婚当天,她坐在花轿里嚎啕大哭,还被接亲的媒婆数落一番。
喇叭声一响,花轿摇摇晃晃走了几里路,林桦就变成一颗即将被开瓤的西瓜,一块要接受耕耘的土地。
婚后,她要不停地接受耕耘,在什么也不懂的时候就要接受被雄性气息催熟的情。欲,被迫孕育一颗埋在土壤里的种子。
种子没有长出成熟的谷子,王力强便指责她土质不好,她也觉得孕育不出饱满的谷子是自己的问题。
林桦想这就是她作为女人的使命,她在此之前接受的耕耘、遭受到的疼痛最后总算有了回报。
只是到后来,这颗谷子逐渐长成,她却还要继续被胁迫,似乎一丁点的女人气息,甚至一个谈不上有特殊含义的眼神就能轻而易举燃起男性的欲望。
她不清楚自己对此抱怨的原因,不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会令自己痛苦。
偶尔产生的欲求不满会让她十分抓狂,她可怜的愤怒映在丈夫荒芜的眼睛中,陡然生起情欲的女人必然是自信的,她这份自信冲击丈夫的雄性浪潮,丈夫便产生被侵占领地的感受,于是他势必要搅浑这片海域,他势必要占领上风,最后林桦变得空白单薄,被风吹得漂泊无定。
林桦已经不记得自己想要自杀的具体原因,也不记得从什么开始想要自杀。
她按部就班地结婚生子,丈夫老实,儿子安稳长大,尽管家境并不富裕,但并没有特别大的生存压力。
可能就是因为这一切都很好,所以她觉得这种生活是幸福的,幸福得让她活不下去。
如果死掉的话,她应该不会再感到痛苦了吧。
她有一部儿子用过的智能手机,在小学所学到的汉字足够应付手里的各种软件,某一天她误触一款app的下载区,注册号码以后加入当地一个“ZS小分队”的社群,看到很多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
这些人告诉她,你为什么要自杀,该死的另有其人。
是啊,该死的另有其人。
林桦多年来被蒙住的眼睛睁开,该死的另有其人。
但是现在,王力强已经失踪了。
林桦握住手机,对着手机又哭又笑,最后肩膀塌下,捂住嘴巴泣不成声。
中午下过一场雨,院子里的土壤泛着新鲜的腥味,石榴树上缀着红彤彤的颜色,吹来一阵风,掉落几片石榴花。桌子上是一条价格昂贵的烟,林桦昨天晚上拆封后没多久就被王力强拿走,软皮包装的烟盒被捏出几道褶皱,露出几根烟的过滤嘴。
林桦的视线从桌子上的烟挪开,看着地面上被雨水浸泡过的石榴花,打开手机。
昨天评论过的帖主回复了她,但也只回复她一个人。
[哗啦啦下雨啦2025-8-1614:44:04]:“[白桦树2025-8-1600:00:00]:这种人该杀。”(引用回复)所以你也想杀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