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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2页）

师姐收下了，还道了谢。

虽然依旧简短，虽然依旧疏离，但这已是破天荒的进展。那包廉价的温脉散，她甚至不确定对周清阑是否有用，却被那样自然地接了过去。

这一次，周清阑没有立刻关上院门。顾小姜踌躇片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引力牵引，竟鬼使神差地、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停在院门之外，探头探脑。

院内，周清阑并未进屋。她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棵老梨树下，微微仰头望着天边那弯冷月。月光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清瘦孤直的轮廓。她抬起方才似乎不适的左手，置于眼前，静静地看了片刻。

然后，顾小姜看见，她极其缓慢地、生疏地活动了一下那几根修长的手指。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仿佛在对抗着什么无形的束缚。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了很久的月亮，也看了很久自己的手。周身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孤寂，与平日的冰冷强大截然不同。

顾小姜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自那夜之后，顾小姜发现她与周清阑之间，似乎多了一条极其细微、若有似无的线。

周清阑依旧很少说话，表情也总是淡漠的。但顾小姜壮着胆子打招呼时，得到的不再只是无声的掠过，偶尔会是一个极轻的颔首，或是一瞥短暂的注视。

总归不像刚开始那样，完全的无视。

顾小姜去膳堂帮工更积极了。她甚至开始偷偷观察周清阑每次用餐时细微的偏好——似乎对甜糯的灵薯粥会比清淡的白粥多动一下勺子，对某种翠绿的灵蔬小菜会比油腻的肉食多夹一筷子。

于是，当周清阑再次排队到她面前时，顾小姜舀粥的手依旧“抖”，但那粥里，总会“不小心”多混入几块炖得软烂的灵薯。递过粥碗时，她还会飞快地、小声地加上一句：“师姐，今天的腌青葵很爽口……要尝尝吗？”

周清阑接过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粥里明显的灵薯块，又掠过顾小姜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额外的表示，但在转身去取小菜时，她的碟子里，罕见地多了一小撮翠绿的腌青葵。

这种无声的、近乎默契的互动，让顾小姜心中生出一种隐秘的欢欣。她像一只小心翼翼囤积过冬粮的松鼠，将这一点一滴细微的变化珍藏起来。

这日，外门弟子需集体前往藏经阁下层打扫除尘。藏经阁庞大幽深，书架林立，积年累月下来，灰尘中亦沾染了微弱的灵气与书卷气息。

顾小姜分到的区域恰好是一排存放杂记游记类古籍的书架。她挥动着鸡毛掸子，小心拂去书脊上的积灰，目光偶尔掠过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书名。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本纸张明显泛黄、书角破损的古旧簿册引起了她的注意。书脊上并无书名，只用一种古老的墨迹写着《宗门拾遗·癸卷》。

书中内容似乎是关于主角家世的，需要相当认真的去研究了。

她想起原著中，主角后期对付敌人时，偶尔展现出的、与平日温和形象不符的狠决手段。当时读者只觉得是杀伐果断，如今想来，却令人脊背发凉。

师姐周清阑与主角凌云澈，几乎是两个极端。一个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一个暖如朝阳，广结善缘。他们之间，在明面上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但顾小姜却无法再将他们割裂开来看待。那本《拾遗录》像一根无形的线，将这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隐隐勾连起来，指向原著中剑拔弩张的结局。

傍晚，天空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的雪籽先是窸窸窣窣地敲打着屋檐窗棂，不久便化作了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很快将悬清山染成一片素白。

连反派都碰到了，离主角也不远了。顾小姜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