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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我恨她（第3页）

“不，不是这样……不是……”

孩子不能决策自己的出生，最可悲的是，母亲也不能。

他出生在简陋到能与山融为一体的房子里，自有记忆开始，对他爱答不理的埋头干活的妈妈，早出晚归但对他爱护有加的爸爸，把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奶奶，四个人组成的家就这么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想与妈妈亲近，换来的却永远是冷眼与漠视，可是，周婶子家的孩子是可以在亲妈妈怀里听着歌谣睡的！

可能妈妈喜欢认真又独立的孩子，于是他自己乖乖上学，回家还给妈妈分担家务，却依旧换不来一句好话。

他的妈妈，从来不愿正脸瞧他！

五年级的时候回家，里里外外都围满了人，他想挤到前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相熟的邻里拉住，再也走不动分毫。

“造孽，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想着跑？”

“死婆娘，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没想到反抗这么激烈，给我抓出口子了都，到时候管梁二要点好酒喝。”

“哎呦！当着她孩子别说这话！”

“真的是，不好好留下来过日子，莫不是搭上哪个相好的要跑吧？”

“哎，你还真别说，上次看见村西那个刘瘸子跑这来说什么借东西，怕不是为了偷情，不然哪用得了走这么远……”

“里面还在打呢，谁去劝劝，别打死了，我看她那身子骨应该还能生。”

“有个男娃得了，万一生出个没把的……”

“嘿呦，再生也说不定是谁的种，哈哈～”

不堪入耳的话越说越放肆，他扭动着身子，将按着他的那几张大手挣扎开来，奋力向屋里奔去。

“妈！”

那天是怎么过去的，他只记得他穿越满地狼藉，将妈妈护在身下，妈妈在颤抖，却含糊不清道——

“让我死。”

初三，他的成绩很好，老师说他能考上城里的高中，这样以后就能更好地考上大学。

他那天很高兴，感觉那天的太阳格外明媚可爱，想早点和家人说这个好消息，在牛棚找到被锁着的妈妈。

他给妈妈解着锁链道：

“妈，你这是何必，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爸爸努力赚钱，你就操持家里，我呢，未来也会很有出息的。”

几天前，妈妈跑了一次，被锁到了今天，只有他会乘着放学时家里没人偷偷把锁链解了，让妈妈活动一会儿。

他知道村里贫穷，有些女人是被迫留下来的，拥有知识的他知道这样不对，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为什么不好好生活呢。

“妈，你懂事点，你想走出这里，我可以带你出去的。”

他期待地望着妈妈，却见妈妈抬起乱蓬蓬的头发遮住眼睛的脑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癫狂地喊道：

“出息？你一个强歼犯、拐卖犯的儿子！你凭什么有出息，去死吧！烂在这里！烂在这里！”

他只觉得心口的疼痛比脖颈的桎梏更甚，那句“可是我是你的孩子啊”怎么也说不出口，直到身上企图掐死他的妈妈被及时赶来的爸爸一脚踹开。

爸爸给他扶起来，给他身上拍着泥草道：

“你妈疯了你还往跟前凑干什么，幸好干活的时候碰见你老师告诉我你能考去城里，一高兴就想着早点买点好菜回来，不然你个傻小子真得被你妈掐死。”

说完，爸爸上前重新把锁链套在妈妈身上，拉着他走出这里。

外面的阳光为什么那么刺眼，为什么照在人身上没有丝毫暖意，为什么将影子拉得那么长也无法逃离脚下，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