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只剩下风声和铁轨声。
时间在那种寂静里被拉长。
我知道,我会记得这一刻——那种在光影中对坐的宁静、距离、未曾言说的心跳。
列车驶出城区,车速渐渐加快,窗外的风景由熟悉的屋檐和店招,变成大片低矮的草地与仓库。阳光被玻璃割成碎片,折射在她的墨镜上,像是一滴滴金色的尘。
我仍旧假装在看窗外,其实整颗心都被对面的她牵着。
她的帽檐在光下投下一道柔和的影,刚好落在嘴角。那唇的形状漂亮得近乎精确:上唇略薄,下唇饱满,线条微微向两端扬起,像一笔未画完的微笑。她静静坐着,手指在耳机线上轻轻绕了一圈,停顿,又放开。动作不大,却让人莫名地想屏住呼吸。
我不由自主地想象:那墨镜后的一双眼睛会是多么美丽动人。我知道自己此刻连心跳都变成了一种密集的等待。
列车轻轻晃动。
我低头看手机,屏幕依旧是“无信号”。
那一行字静静地嵌在屏幕顶端,像一条分隔线,把我与外界完全隔开。
广播忽然响起。
那一串语速极快的意大利语像一阵乱风,从车顶滚过。我抬起头,却一句也没听懂。车厢里陆续有人起身,行李箱被从座位底下拉出来,金属轮刮过地面发出长长的擦声。
我慌了一下,视线掠向窗外。阳光闪动,景色变得模糊,站台一闪而过。
那一刻我几乎是本能地抓起行李,却又迟疑。
——是这一站吗?
——还是下一站?
广播里站点名字被快速带过,可我分辨不出是哪一站。
我看着窗外的站牌,白底的字在疾驰的速度里被拉扯成一片模糊的灰。
手机依然没有信号,地图上那个象征方向的蓝点一动不动。
我的心开始不安,手指不自觉地紧握行李杆。就在我准备起身的那一瞬,一道轻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你要去哪里?”
我抬头。
她的声音极轻,却清晰,像是水滴落在一片薄瓷上,带着一点温度。
墨镜后的脸仍被阴影遮着,但她的唇动了一下,那形状准确、漂亮。
我有那么几秒钟怔住,脑子里所有语言都打了结,只好笨拙地回答:“机场,T2。”
她微微点了点头。
“我也是。”
她的唇角轻轻扬起,“可以一起下。”
那一刻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心里发出的一声“咔嗒”。
就像时间在那一秒被温柔地掐断。
她重新靠回椅背,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墨镜反射着窗外的光,窗外的景色倒映其中——建筑、天、云,还有我的影子。
那影子模糊,却真切地在她镜片的弧线上晃动。
我试图控制自己的表情,让呼吸不要太明显。
心口却仍在往上涌,像有一小股温热的浪不断拍打着胸腔。
她开口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回荡,不多的几个字,却像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道细细的痕。
火车继续前行,空气变得更暖。
我们之间的距离仍然安静,却不再像先前那样陌生。
我低下头假装看包,其实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露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