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晴明就恢复了常态,冷冷地盯着卢屋道满,说:“像你这种疯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因为我是疯子,所以就可以随便杀人——你是这个意思对吧?”卢屋道满笑着笑着,忽然正色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我今天这是第一次见面,你叫我疯子,可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晴明抿着嘴唇不说话,卢屋道满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对我这个人的一切判断都是来自于你的师傅贺茂忠行对吧?他会诋毁我倒也不是件奇怪的事,毕竟我们现在算是政敌嘛,对待敌人当然要不遗余力地毁谤——关于这一点,谁都不可能免俗。”
“至于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晴明,你年纪还小,别人如果想利用你、牵着你的鼻子走简直太容易了,不过你自己可要好好看清楚,究竟谁才是敌人。”卢屋道满轻轻用折扇叩了叩掌心,微微弯下腰来,与晴明对视:“比如说,你想想看,你的师傅贺茂忠行,他为什么一定要收你为徒呢?只是因为你的天赋?就这么简单?”
“任何一个稍微有点常识的阴阳师都知道,收一个半妖为徒是多么危险的事,稍有不慎,连他自己都会身败名裂。”卢屋道满微微一笑,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那你有没有想过,贺茂忠行为什么要冒这种风险呢?只是惜才之心?你相信这种鬼话?”
“你是想说我的师傅心怀鬼胎是吗?”晴明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起来:“刚刚连你自己都说了,为了打击政敌,任何人都会想尽办法,那么也就意味着你也会这么做。”
“如果我真的听了你的话,而去与我师傅作对——或者说只需要生出疑心就够了。”晴明挑衅般的挑了挑眉毛:“那岂不是就正中了你下怀?”
“原本我还在担心,担心我师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晴明微微眯起了眼睛,这让他的面孔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狐狸:“不过,看到你还在这样费心费力地想让我和师傅之间生出嫌隙,那我就放心了。”
晴明转身欲走,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说:“这一次,倒是要多谢你带上山的那些武士了,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吝于同人讲述我封印天狗的经过的。”
看到卢屋道满难看的脸色,晴明心情很舒畅地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比看到仇人吃瘪更高兴的事吗?
但卢屋道满又怎么会是愿意吃亏的人?更何况这次还是折在一个孩子的手里。
他当即毫不客气地说道:“晴明,你究竟是不想知道你父亲的死因,还是不敢知道?”
晴明停下了脚步。
卢屋道满嘴角一勾,这就是他下山途中一直在考虑的事了。
看起来,他猜对了。
“你是在害怕,对不对?”卢屋道满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甚至带上了几分蛊惑的意味:“你是怕安倍君真的做了什么恶事,以至于我恨他到想要亲手杀了他。”
“你害怕知道真相,害怕真相会让你没有办法向我复仇,也害怕万一突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恶人。”卢屋道满越走越近,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诡异:“我没说错吧?安倍晴明?”
卢屋道满走到距离晴明一步远的地方便没办法再往前了,因为晴明身边一直默默不语的樱突然发难,她抬起手臂,纤细修长的指尖抵住了卢屋道满的咽喉。
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已,卢屋道满只需要轻轻一挥就能把樱的手臂挡开。
但他没那么做。
因为他感觉到了喉咙的一阵刺痛,不像是被女孩的手指抵住,倒像是有刀锋按在了他颈间。
那只手其实是很漂亮的,白皙润泽,近乎于完美。
但如果这样的一只手上沾满了肃杀之气,那就完全另当别论了。
“别再往前了。”樱冷冷地说,同时抬起另一只手举到眼前,好像是在欣赏自己樱粉色的圆润指甲。
那只手……
樱的手指末端起初还如正常人类的手指一般粗细,但随着樱抬起手腕的动作,五指渐渐变得又尖又长,而且在阳光的折射下,它们亮得晃眼!
而抵在卢屋道满喉间的东西,想来也是同样的利器。
“看清楚了吗?”樱的脸上没有表情,冷得摄人,就像她手指尖的刀子:“如果你再靠近的话,我的手就要切开你的喉咙了。”
面对这种威胁,卢屋道满竟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他一边说:“还真是有趣的式神,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普通的小樱花呢!”
“让我猜猜……”卢屋道满略退了半步,避开樱的刀刃:“是刀剑的付丧神?”
“那么,到底是你吞噬了刀剑的付丧神,还是付丧神吞噬了你呢?”卢屋道满作势要唤出犬神,晴明脸色一变,迅速抓住樱的胳膊,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后会有期咯,阴阳师晴明。”卢屋道满大笑着,转身就走。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既然你不想知道安倍君的死因,那这件事就此作罢。不过,如果你执意要报仇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遵守和安倍君之间的承诺了。”
“毕竟,我还是要自保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