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步、六步…直到身后传来声音。
“你还走吗?”艾叶终究是问出口了,她害怕祁昕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告别,她每次离开前都会在她想不到的地方出现,然后杳无音信好几年,每次回来都带着新的可怖的伤口。
一想到这,艾叶心口又开始堵得慌。
祁昕闻声回头,想起了她们在小仓库的木板上相拥而眠的那一天。她往周围看了两圈,可惜医院的走廊无论怎么打量,除了长椅依旧没有它物:“嗯?当然,我要回去睡觉,我不用睡觉的吗。。。。。。”
艾叶大步流星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没等她说完,“我是问,你还要离开辽亭吗?”
两个人在这样的月光下对视着,过了很久,祁昕开口得很迟缓:“上港还有只地头蛇,我放了两个人回去,让警局派个人去盯梢,两年后差不多就可以收网了”。
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虽然也得到了答案——让警局的人去盯梢,说明她不会再掺和这些事了,至少这两年内,她不会再亲身入局去操纵这些人——但是艾叶的脾气已经起来了,“我不去,你自己去说”。
丢下这一句,她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回房间,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嘲笑祁昕今晚的言行,这谁看得出来她是混□□的啊,还自称沿海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简直是没头没脑,答非所问,奥不算答非所问,因为根本就没回答过她的问题,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无语至极。
走回房间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正跳到凌晨三点,艾叶将手机扔回床头柜,也随意的将自己往床上一横,盯着天花板,越想越觉得祁昕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无语至极!气得她锤了一下床。
祁昕是个善于伪装的无赖,从认识她的时候就是了。
那时候艾叶还以为她只是个无害的小姑娘,17岁的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她,眼角带着惊恐,周围全是跑来跑去、行动迅速的警察,那时他们正在抓捕一伙黄金抢劫案,同事的随便一个举动都会让她蜷缩肩膀,更加疑惑不安地看着他们,整个人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艾叶那时候太年轻,20岁毕业后在警队半年,这是她跟在前线的第一个案子,是她第一次第一个踹开匪贼的窝门——以前都是在特警队的后面学习——眼前这些匪贼没有接触过专业训练,不知道为什么敢于盗窃黄金,于她而言,制服这些人三招两式就可以了,简简单单。
匪贼落网后一出来就看见路边这个人,同事还在确认有没有落网之鱼和其他赃物,来来往往的阵势确实唬人,小姑娘会被吓到是很正常的,何况刚刚还有枪响。
“你在这里干什么?”艾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20岁的艾叶已经一米七二了,祁昕才一米六出头,还蜷缩着自己,谁知道后来再次见面的时候这只小兔子还能长得比她还高。
“这是我家”受惊的小兔子指了指贼窝旁边一个年代已久的小木屋,在抓捕中有人逃往那边的方向,在警与匪一来一回、你追我逃的较量中,原本就勉力支撑的屋子更是东边破了一个洞、西边塌了一块板、北边的房顶被掀开、南边的门已经倒下了。
艾叶在背心侧面的小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给她,并告诉她:“拍照保存证据,找公安局赔偿损失。”
这次行动持续了三天三夜,勘探清楚后,领头的警官选择清晨突击,趁着刚刚过夜,敌人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们没有吃早餐,巧克力是为了确保她能在抓捕中维持体力和能量带的,饥饿会使人反应迟钝,不利于行动。
抓捕很顺利,人脏并获,剩下的事情会有后勤部门处理,包括赔偿损失等等。连续跟踪了三天三夜,她要回去好好睡一觉——她当时是这样想的。
现在回过头想,她真的太年轻,才刚刚踏入这个行业,那时疲惫的身体和大脑驱动着她回去,她并非完全看不出祁昕的伪装,但在那时她忽视了她毫不掩饰的惊恐之下,对警察隐藏着的敌意,连同无辜的神情一起归结为没见过世面的害怕。
如果当时再多问一句会怎么样?那个屋子里明显没有别人,自己如果再问问她爸爸妈妈在哪呢?或者自己顺路把她领到后勤那里去,最多耽误半个小时,现在会不会不一样?或许她就不会再被黄得鑫找到了。艾叶又想起了那爬满疤痕的右手、缺了一块骨头的左腿膝盖以及腹部那条很深的蝴蝶刀伤痕,祁昕现在才几岁呢,二十九而已。
二十九岁而已。。。。。。却已经在黑暗中行走了十二年了,这是她人生中有自我意识以来的一半时间。睡是彻底睡不着了,艾叶走到窗边,看着月亮慢慢落下,太阳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