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湛的目光落在沈千秋近在咫尺的脸上,从她微抿的唇线看到那双沉静黑棕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
得逞般的笑意在时湛眼底漾开,她正要后退——
沈千秋动了。
左手格开她虚搭的手,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扣住了她刚才作乱的那只手。
攻守局势瞬间逆转。
“漏洞在这里。”沈千秋的声音低沉,依旧平稳,却仿佛比刚才更近了些,“过于追求控制节奏,反而会忽略最基础的防御闭环。”
她的目光锁定时湛,带着一种纯粹的指导,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微妙波动只是错觉。
时湛挑了挑眉,被钳制的手腕在沈千秋的掌控下放松下来,非但没有挣扎,反而像是欣赏什么有趣的事物似的,低头看着沈千秋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的手。
她的语气懒洋洋的,带着点调侃:“哦,那沈长官教教我,该怎么闭环?”
她这种近乎顺从的姿态和言语间的调侃,让这场本应严肃的格斗较量再次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无声无息地蒙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模糊色彩。
沈千秋松开了手,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她的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与冷澈,如同雪山顶峰永不融化的寒冰:“你的基础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好。不需要我教。”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是纯粹陈述事实的平淡,却一针见血:“你只是在玩。”
时湛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些许。她抬手揉了揉刚才被沈千秋扣住的手腕,那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指尖不容置疑的力度和略显灼人的温度。
“玩?”她嗤笑一声,走到长凳边拿起水瓶,拧开喝了一口,侧头看沈千秋,“不然呢?沈长官难道真想跟我生死相搏?”
沈千秋沉默地看着她,没有错过她问出这句话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与整个训练场氛围格格不入的空茫与倦怠。
那种情绪,与刚才那个在场上游刃有余、甚至带着点恶劣趣味的时湛截然不同,仿佛露出了某种隐藏极深的真实内核。
她本来该奇怪时湛为何会有这样的身手。但转念一想,她毕竟是那个人的女儿,拥有这样的身手,并不奇怪。
“你父亲的事,”沈千秋开口,声音在过分空旷和寂静的训练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点回音,“我很抱歉。”
时湛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沈千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塑料水瓶。
训练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几秒后,时湛才轻笑一声,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沈长官的慰问,我收到了。”
她转过身,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惯用的、疏离的、仿佛对周遭一切都无所谓的轻薄面具,将所有的真实情绪严密地遮掩其后:“还有事吗?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累了。”
她显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一秒,用一种近乎敷衍的姿态,结束了这场由她挑起、却又被她单方面喊停的互动。
沈千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没有强求。
“我让人送你回去。”她说完,率先向门口走去。
时湛站在原地,看着沈千秋挺直而决绝的背影,捏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冷的塑料发出轻微的吱嘎声。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仰起头,喉头滚动,将瓶中剩余的水一口气饮尽,仿佛要将某种突然翻涌上来的、不合时宜的剧烈情绪也一同强硬地吞咽下去,深深地压回心底。
知道吗?沈千秋。我并不因为我父亲的事而伤心。至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伤心。
“时湛。”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停住,没有回头,只是叫了她的名字。
“嗯?”她下意识地应道,声音有些发紧。
“走了。”沈千秋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
时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将空水瓶精准地投进远处的垃圾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