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随林老师清点仓库时,堆积如山的油画框在尘埃中沉睡。
搬运时惊起的木屑纷纷扬扬,有几片固执地粘在驼色毛衣的纹理里。
抬手拂拭时,松木的清香突然苏醒,那是被阳光吻过的木材才会散发的气息,让人想起老宅阁楼上堆放的那些带着树脂香气的木料。
清点完最后一箱水彩纸,窗外已经暮色四合。
方老师锁柜门时突然问:“听说你歌唱得不错?”
见我愣住,她笑着解释:“下周五馆里有新春联谊,美教部要出节目。”
我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便不好拒接什么。
傍晚我推开美术馆厚重的玻璃门,冬日的暮色已经漫向台阶。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缓缓消散,像一个个未成形的叹息。
我习惯性地紧了紧围巾,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我想这几天来,这条熟悉的道路已经记住了我孤单的脚步声。
直到周一,我看到了清吧老板给我发来的演出排班表——欢迎你的第一场驻唱。
我站在公交站牌下,看着呼出的白雾被吹来的寒风撕碎。
站牌上的那个「第五黎明大道」站名,在暮色中微微发亮,像是一句欲言又止的邀请。
这座城市很大,大到我每天穿梭在同样的街道上,却从未偶遇过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座城市也很小,小到转角的清吧里,或许正坐着想听你唱歌的人。
推开「十九时」的玻璃门,一串数字首先映入眼帘:
24-19=5。
走廊两侧,挂着世界各地破晓时分的摄影作品——
冰岛黑沙滩的5am,巴黎奥赛博物馆的5am,威尼斯大运河的5am……
这些影像让我想起北欧的永夜,在极圈的冬季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拐角处的告示牌上写着:
“偷来的时间,迟到的坦白
24小时中的第19个钟头(24-19=5)
是凌晨5点破晓前的暧昧时刻
醉意未散,理智将醒
这里贩卖成年人被社会时钟没收的那一小时
所有的故事都将带着微醺的毛边”
穿过走廊,意外的宁静包围了我。
没有骰子的碰撞声,没有兴奋的喊叫,客人们零散地坐在各个角落,有的三两成群,有的独自一人。
这种安静而孤独的氛围让我瞬间喜欢上了这里。
“是小尾巴吗?”她出奇的喊了我的网名,而不是名字。一个女声从侧面传来,音色很清脆。
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我想应该是许老板。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墨绿色丝质衬衫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截锁骨,深棕色头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耳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是我。”
“欢迎来到「十九时」,第一次来感觉如何?”
“很浪漫,很喜欢。”我如实回答。
她领我到无人的卡座,轻声交代工作细节:
“现在刚过9点,10点开始,持续一小时,中间可以休息。歌单按微信说好的,选你喜欢的就行。”
“要先喝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