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向小漫姐点头告别。
她穿上驼色大衣的动作有些迟缓,指尖在围巾上停留了片刻才将它拿起。
“跟上。”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微醺的沙哑。
微醺的步履比平日慢了些,却依然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远让我跟不上,又不会太近让我触手可及。
这就是酒后真实的她吗?我想。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姐姐,此刻周身仿佛筑起了一道透明的墙,将所有情绪都封存在琥珀色的酒液里。
推开门的瞬间,冬夜的寒风呼啸着灌进来。我下意识转身,发丝在风中凌乱飞舞。
她逆着风走到我面前,大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代驾马上到了。”她说着,突然伸手为我系上围巾。羊绒面料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雪松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味萦绕在鼻尖。
我想拒绝,却在抬头时撞进她湿润的眼眸,那里面盛着的脆弱让我瞬间心软。
“嘀——”喇叭声划破夜色。
车内暖气很足,她便靠着冰冷的车窗闭目养神。我悄悄解下围巾,小心翼翼地垫在她与玻璃之间。
她睁开眼时,我慌乱地解释:“会着凉的……”
路灯透过玻璃,掠过她微微上扬的嘴角:“谢谢。”这两个字轻得像羽毛,却沉甸甸地落进我心里。
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我才发现这一路竟这样的短。
路灯下,她的面颊被风吹乱后的发丝下若隐若现,像是随时会消散在夜色中的幻影。
我抢先一步开口:“我可以自己回去。”声音比想象中更轻。
她无奈地笑了,手指绕着围巾两端,重新为我系好。羊绒面料擦过下颌时,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我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我们下次相见的理由,于是这次,我乖顺地低下头。
“如果害怕就……”她的话突然停住,“对了,我们好像还没有联系方式呢。”这句话混着淡淡的酒香飘来,让我心跳漏了半拍。
“我扫姐姐吧。”指尖在屏幕上轻颤,险些点错图标。
她在我面前点击了“同意”,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她微醺的眼底。
突然孩子气地把手机晃到我眼前:“同意啦。”
那一刻她笑得像得到糖果的小孩,让我忍不住想珍藏这个意外的可爱瞬间。
“回去吧,”她的声音裹着深夜的温柔,“害怕就给我打语音。”
我望着她的眼眸,里面的情绪太过熟悉,仿佛照见了自己的倒影。
我不舍的转身时,数着自己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背后那道目光如影随形,烫得我脊背发麻。
校门在身后合上,发动机的轰鸣却如约启动。
纠结半刻,我猛地停住。
「十九时」的酒液、她微红的眼眶、一杯接一杯的沉默——所有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想到这,我的脚尖不自觉地转向,终究又回到了空荡荡的校门口。发现右侧路口,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静静停着。
惊喜与担忧在胸口打架,我蹑手蹑脚地靠近。
仅剩五十米的距离时,我透过车窗瞥见驾驶座只有司机无聊地刷着手机。
树影里,一点猩红忽明忽暗。
她灰色大衣的一角从树干后露出,烟雾缭绕而上,在路灯下画出忧伤的轨迹。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她会抽烟,也是第一次如此确信她的不开心。
那支烟在她指间缓慢燃烧,橘红的火星明明灭灭,像一盏将熄未熄的灯。我望着她倚靠的那棵悬铃木,粗糙的树皮上还残留着白日的余温。
我祈求着,大树啊,你能替我听听那些被她咽下的心事吗——
那些随着烟圈一起消散在夜色里的,无人知晓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