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安那句“我们已经离婚了”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林叙然瞬间从情欲的迷霧中惊醒。
林叙然抓着程予安衣襟的手指猛地一僵,随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那片光滑的丝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刚刚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眸里,迅速蓄满了新的、更加汹涌的潮水。
林叙然的声音颤抖着,像风中残破的碎片“不是我……”
林叙然的头猛地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受惊的蝶翼,不安地扇动着,将那双盛满委屈和痛苦的眼睛藏进了阴影里。
林叙然再也无法维持刚才那副肆无忌惮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戳破了所有伪装和硬壳的、脆弱的幼兽。
“……那是我父亲,用我妈的病威胁我。”林叙然终于说出了那个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秘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还带着无法抑制的、轻微的呜咽声,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就像大坝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缝。那道缝隙起初很小,只泄露出一点点呜咽的水声,但很快,积压已久的洪水就找到了宣泄口,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所有名为“坚强”、“无所谓”、“我不在乎”的堤坝。
林叙然以为自己能扛住,以为只要不说,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胡闹,继续用一身的刺去面对所有人。
可是在程予安面前,在自己刚刚失控地亲吻过的人面前,那句冰冷的“我们已经离婚了”,彻底击溃了内心中所有的防线。
程予安全身都僵住了。她原本是想用这句话让林叙然冷静下来,让彼此都回到现实。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从林叙然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话。
程予安低头看着林叙然颤抖的肩膀,看着怀中的人紧紧抓着她衣服、指节发白的手,听着她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程予安扣在林叙然后颈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所有的力道,转而变成了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抚摸。
程予安另一只手抬起来,有些迟疑地、僵硬地覆在了林叙然紧抓着她衣襟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你说什么?”程予安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那份强势和冷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林叙然,你抬起头,看着我,把话说清楚。”
林叙然的话像一颗颗沉重的石子,接连不断地投入程予安心中那片看似平静的湖泊,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们家当时快破产了……我父亲说我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们家又有钱,肯定会帮他的,就在酒会上给我们下了药,把我送到你的床上了。”林叙然死死地咬着下唇,试图抑制住哭声,却让声音变得更加破碎不堪。
程予安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叙然每说出一个字,抓着她衣服的手就收紧一分,身体的颤抖也愈发剧烈。
林叙然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羞耻、愤怒、无助和委屈,此刻伴随着决堤的泪水,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林叙然低着头,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自己攥得发皱的那片黑色丝绸。把这些话说出口,就像是亲手揭开自己最丑陋的伤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尤其是“下药”、“送到你的床上”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像烙铁一样烫在自己的心上,让她羞耻得无地自容。
林叙然不敢看程予安的表情,只能用哭声来掩饰自己的崩溃。
“后来……后来他觉得我脱离了他的控制,就编造了我出轨的消息……我、我查到是他的时候去找他对质,他就用我妈的病威胁我,逼我认下这个罪名,逼我和你离婚……。”说到这里,林叙然再也控制不住,积压了数月的痛苦和恐惧如山洪暴发,整个人都哭得抽搐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我妈当时已经受不起一点刺激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来那场看似荒唐的婚姻,开端是如此不堪的算计;原来那场让她颜面尽失的“出轨”,背后是如此卑劣的胁迫;原来这个在她面前作天作地、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独自一人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秘密,在泥潭里挣扎了这么久。
程予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又被重塑。过往所有关于林叙然的“无理取闹”、“不知好歹”、“任性妄为”的印象,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心疼,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抽搐。
“我这几个月已经把我妈完全转移到国外…我父亲已经不能拿她威胁我了…我……我已经有和他对质的资本了…别离开我。”林叙然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剩下失控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