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道歉?在她最绝望的时候,是戴双从天而降救了她。戴双老是这样,只会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尤西嘉低着头半天不说话,只是不停地抽着鼻子,睫毛打湿了黏在一起,上面还挂着眼泪,像是挂着晨雾的松针。不过晨雾是冷的,尤西嘉的眼泪是热的。
西瓜不愧是含水量最多的水果。戴双又想起这句话。
见她还是不说话,戴双只好把她的脸捧起来,让她抬头和她对视着。尤西嘉本就比她矮一头,刚刚又埋在她身上哭,和她正好形成了一个高低差。原本惨白的小脸硬是被她哭红了,眼睛是红的,鼻头是红的,头发是乱糟糟的,像是一只炸毛的小兔子。
戴双心下一软,说:“还在害怕吗?我这不是好好的?我们都没事。”尤西嘉眼眶还噙着泪,被她把脸捧起来,呆呆地看着她,那模样又可怜又可爱。鬼使神差的,也许是为了安抚她又或是什么,总之,戴双凑近了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一下非常轻,轻到尤西嘉几乎没有感觉到戴双嘴唇的温度;又非常重,重到把时间凝固了,两个人都跟被定身了似的一动不动。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亲回神了,尤西嘉的眼泪也止住,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只听见戴双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然后戴双问她:“我能穿上衣服了吗,好冷。”
尤西嘉这才意识到这半天戴双都由着她胡闹,就这么光溜溜的和她说话。她的脸腾得一下红到了耳根,这才结结巴巴地转过身去让戴双赶紧把衣服穿好。
见鬼啊!我刚才在干什么!戴双的脑子里在放炮,尤西嘉今天才遇到变态,我还亲她,她会不会觉得我在耍流氓啊!她都不说话了,不会是生气了吧,她要是不理我了怎么办?死嘴快说话啊!
太尴尬了,戴双想马上穿好衣服就跑,一着急,衬衣扣子都扣错了几颗,她只好又手忙脚乱地解开重新扣好,同时在想怎么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一样自然而然地和尤西嘉道别。
“你今天能留下来陪我一起睡吗?我妈明天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尤西嘉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
戴双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里,戴双在冰箱里找了些简单的食材给她俩下了点挂面,她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着尤西嘉书包里没打开的零食。尤西嘉还在手机上搜了各种资料,得知艾滋病病毒是无法通过空气传播的,而且她已经确认过戴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这才真正放下心。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没有人提到那个吻的事。
洗漱完毕再一次躺上了尤西嘉的小床,戴双的心情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她始终不能理解下午亲了尤西嘉一口的动机,并为自己找了各种解释,比如:是尤西嘉太乖巧漂亮了,是尤西嘉哭得楚楚可怜,是尤西嘉替她担心着急的样子很可爱……不管哪种,好像都是她色迷心窍。
不过尤西嘉应该没生气吧?不然,也不会让她留下陪她一起了。
不不不,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害怕,而眼下又没有别人在。
都是女的,亲一下应该没事吧!她们是朋友,尤西嘉应该不会介意的。
应该……吧?
戴双烦躁不已,忍不住想翻身,又怕吵醒尤西嘉,只得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又失眠了,这次不是因为戴强,不是因为家里的烦心事,也不是因为她的各种关于未来的设想,而是因为尤西嘉。
尤西嘉也睡不着,开始是因为一闭眼就能看到那个变态的脸,但是很快就被戴双的身影覆盖了。戴双的失眠会传染。
戴双很勇敢,从天而降回应了她未出声的求救。她踢了他,推开他,拉着她的手带她跑了。
下午她哭着把戴双衣服脱了要给她做检查,那会儿太过担心着急,只顾着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针眼的伤口,根本顾不上别的,可是闭上眼后,那时候所忽略的一切突然又变得非常清晰和具体。
戴双皮肤的颜色和温度,她的锁骨和后腰上的小痣,她马尾辫的长度具体在肩胛骨的位置,自己神经质一样做检查时戴双先是尴尬然后又无奈地任她胡来的眼神,拥抱的温热,戴双的吻。
戴双的吻……尤西嘉忍不住翻了个身。陆萍都没那样亲过她。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一样把所有的细节循环播放,每播放一次脸颊就更烫一点。在播放器快要烧坏的时候,也许是第一百次,也许是第好几百次,尤西嘉睡着了,画面定格在那个吻落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