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停了。
“滴答滴答——”
祝晏的话,莫停还是不明白。
这会,简乐然那丫头已经堆好柴火,大锅里放好温水后,浓烟便在小火燃起那刻升起,又从烟囱里滚滚逃出。
有的不怎么乖,在外边乱跑,搞得周身乌烟瘴气。
莫停被呛得咳了一声,才想开口问话,就听祝晏骂骂咧咧道:“臭丫头,烧这么多年的柴火了,怎么还搞出这么多黑烟!”
常人家里的丫头,要是做了坏事,或者做的不好,就会被家里人打骂。有时打着打着,就形成了一种习惯,再也没犯过错。
若仔细想想,祝晏还算好的,至少她就过过嘴瘾,没对那丫头怎么样。
“莫老师不知道吧,许沐恩几月前也在小学里教过书,要是您来得早点,说不定还能跟她当上同事。”
祝晏手里把着萝卜干,会在清洗的时候,一根接一根的从手心里抽出,然后用几根手指揉来搓去,井水再冲一下它就干净了。
她就这么边洗,边诉说着,也不管莫停有没有认真听。
“几十年前,有不少新青年为避战涌入枕山,当时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因为他们当中有姑娘,出尘的气质引人垂涎想娶回家,所以让这几条村子的男人们使劲了浑身解数,最终在新青年们离开前,也才留下那么俩三位。”
“其中一位叫洛晴,跟简善旭成了婚,随后他们二人育有一子,也就是我现在的丈夫,简子源。后来,洛晴肚子又大了起来,可这胎生的是个女娃,不是男娃。”
莫停:“……”
祝晏的萝卜干洗好了,挥挥水后站起,把它们暂时搁到一旁,就一个转身钻进灶房里。随后,一阵器具铿铿作响后,就见她提了个红木做的砧板走出来。
手里还有把刀。
“简家村的村民们向来重男轻女,要是生个女娃,是绝对不会让她活过一岁的。”祝晏用力举起砧板,费劲地放在门口旁用石泥筑成的高桌上。
“莫老师听说过弃婴塔吗?沿着门外那条小道,一直走到尽头,就能目睹它们的真容啦。”
她笑得很苦。
“要是运气好,还能见到我孩子。”刀尖微微一颤,把萝卜干切歪了,“我跟简子源唯一的孩子,在里面躺得很安详……”
弃婴塔,简称女婴的坟墓。
这东西自古时便有了,一些人家不想养女娃,就会在郊外筑起小塔,只留高处的一道通风口,把女婴扔在里面令其自生自灭。
她们没见过爸爸妈妈,也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只知周围很暗,要爬出去,只有爬出去了才能见到月亮,才能呼吸顺畅……
再后来,弃婴塔越建越高。
婴啼夜夜响彻天际。
“逝者已逝,请节哀。”莫停看向院外,看向那条小道,似乎还瞧见了那些女婴徘徊在人间的灵魂,“所以洛晴的女儿死了?”
“当然没有。”祝晏抓着菜刀,用边缘擦着砧板,“那女娃就是许沐恩。”
莫停:“……”
祝晏抓起一只木勺,往缸里盛了点水,冲掉木屑,而后,几根萝卜干被平摆在板上,即将被她一刀一刀切成片。
“夫妻俩很恩爱,就算生了个女娃,也是非常乐意养的。”祝晏瞟了眼莫停,仿佛在试探,是否会为此忧心。
可莫停冷冰冰的,面如止水,哪能看出什么。
祝晏推块入盘:“当然,许沐恩最后还是被送走了。”
莫停:“所以呢?这跟不给乐然读书,有什么关系?”
“……”祝晏又洗了一遍砧板,“莫老师不要急,好戏还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