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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在烦什么（第2页）

走到操场入口时，远远就看见那棵大槐树。树长得很粗壮，枝桠向四周撑开，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树叶层层叠叠，把阳光滤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树下的草地上。憶音就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怀里抱着她那把木吉他——琴身是浅棕色的，琴头上挂着个小小的铃铛，是去年郁唸送她的生日礼物，说“弹吉他时铃铛响，就像有人给你伴奏”。

她好像在低头找什么，手指在帆布包里翻来翻去，眉头轻轻皱着，嘴里还小声念道。。。

槐音漫过烦躁时

郁唸没接薯片，只是握着可乐瓶，指腹反复蹭过瓶身凝结的水珠。顾绪欣也不催，嚼着薯片往民乐教室门口望了望，突然“哎”了一声：“说起来，憶音刚才还跟我念叨，说要找老师确认下周合奏的曲目，怎么这会儿没在这儿？”

这话像根小针，轻轻戳了下郁唸——他突然想起憶音转身离开时，手里除了练习册，好像没拿手机。平时她总把手机放在帆布包里，刚才在桌角没看见那只印着吉他图案的帆布包，难道是落在琴房了？

正想着，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憶音有点着急的声音：“我的包呢？明明放在琴房了……”

郁唸抬头，看见憶音跑进来，额角沾着薄汗，马尾有点乱，手里还攥着一张乐谱。她扫了眼教室，目光很快落在靠窗那架古筝旁的帆布包上，松了口气似的快步走过去，拉开拉链翻找起来。

“怎么了？找什么呢？”顾绪欣咽下嘴里的薯片，问道。

“找手机。”憶音的指尖在包里快速翻着，声音带着点慌，“刚才去办公室找老师，才发现手机没带，想联系老师确认合奏的声部分配，没手机根本不行。下周就要彩排了，要是声部错了就麻烦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包里的东西往外拿：一本乐理书、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还有几张折得整齐的乐谱，最后终于从包底摸出了那部白色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郁唸看见锁屏壁纸是他们三个上次在槐树下的合照——顾绪欣举着可乐比耶，憶音抱着吉他笑，他自己则站在旁边，嘴角带着点不明显的弧度。

憶音指尖快速划过屏幕，解锁后立刻点开通讯录，找到“张老师”的名字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她立刻放软声音：“张老师您好，我是憶音……对，我想跟您确认一下下周合奏的古筝声部，郁唸刚才没在，我怕记混了……好的，我记一下，您说……”

她从包里掏出笔，低头在乐谱空白处快速记着，阳光落在她垂着的睫毛上，投下细细的阴影。郁唸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那股烦躁突然又涌了上来——不是烦她，是烦自己刚才的态度。明明她一直在为合奏的事操心，一直在顾及他的感受，可他却因为自己莫名的情绪，对她那么冷淡。

电话很快挂了，憶音把手机放进包里，抬头时正好对上郁唸的目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浅浅的笑：“你怎么来了？要不要听听我练的新曲”

她的语气很自然，像刚才他那句“不知道”从没说过一样，没有抱怨，也没有委屈。郁唸看着她的笑，喉咙突然有点发紧，想说句“没事”，话到嘴边却又卡住了，只能攥着可乐瓶，指尖用力到泛白。

顾绪欣看出了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既然问完了，那咱们赶紧去操场吧！我刚才看见槐树下有不少风，比这儿凉快多了，憶音你不是还说要弹新曲子给我们听吗？”

憶音点点头，拿起帆布包和吉他：“对呀，我把曲子谱子也带来了，本来想在槐树下弹，氛围好。”她说着，看了眼郁唸身边断了弦的古筝，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可乐，“你要是不想带古筝也没关系，我们先听曲子，等会儿再回来换弦也不迟。”

郁唸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靠窗的古筝旁，从琴盒里拿出备用琴弦和调音扳手。他刚才在里面弹断弦的那架古筝是备用的，这架才是他平时用的，琴身比那架更温润，弦的张力也更适合他的指法。

“我带上吧。”他低声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点，“换弦很快，听完曲子，我们可以试着合一下。”

憶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星星重新回到了眼里：“真的吗？那太好了！你的指法比我熟，合起来肯定更好听。”

顾绪欣在旁边拍了下手：“这才对嘛！走走走，再磨蹭太阳就该落了，到时候槐树下该凉了。”

郁唸把备用琴弦和调音扳手放进琴盒，拎起琴盒的带子——琴盒有点沉，他却没觉得费力。顾绪欣走在前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憶音跟在他旁边，偶尔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没跟上。

走出民乐教室时，风正好吹过来，带着点槐树叶的清香。郁唸看着前面两个身影，手里的琴盒带子硌着掌心，却不觉得疼。他想，或许刚才那股莫名的烦躁，只是因为心里太在意——在意憶音的关心，在意顾绪欣的陪伴，在意他们三个一起的时光，所以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乱了阵脚。

操场离民乐教室不远，走了几分钟就到了。那棵大槐树果然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斑。顾绪欣率先跑到树下，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来坐，这儿风最大！”

憶音抱着吉他走过去，把帆布包放在旁边，盘腿坐下，从包里拿出新曲子的谱子铺在腿上。郁唸则找了块离他们不远的石头，把琴盒放在旁边，开始给古筝换弦——他指尖很灵活，先把断了的弦拆下来，再把新弦穿过琴码，固定在琴首的弦轴上，动作熟练又认真。

顾绪欣趴在草地上，看着他换弦，嘴里还时不时点评两句：“你换弦的速度比上次快多了，上次你换根弦用了十分钟，张老师都快等急了。”

郁唸没理他，只是专注地调着音。憶音则在旁边轻轻拨着吉他弦，试了试音，等他调得差不多了，才开口：“我要开始弹了哦，你们听着，要是有不好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顾绪欣立刻坐直身体，郁唸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她。

憶音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落在吉他弦上。第一个音符响起时，郁唸就愣住了——旋律很轻，像山间的小溪，带着点清甜的凉意，从琴弦上流淌出来，顺着风飘进耳朵里。没有复杂的技巧，也没有激烈的节奏，就是简单的旋律，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心尖。

她弹的时候，眼睛微微闭着，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金色。顾绪欣也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只是跟着旋律轻轻点着头。民乐教室里的蝉鸣、远处操场的喧闹，好像都被这旋律隔绝了，只剩下吉他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郁唸靠在槐树上，看着憶音弹吉他的样子，手里的调音扳手慢慢放了下来。他想起刚才在民乐教室里的烦躁，想起自己对憶音说的那句“不知道”，想起断了的琴弦，突然觉得那些情绪都变得很轻很轻。

吉他声渐渐停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里。顾绪欣率先鼓起掌：“好听！比上次那首《稻香》还好听！憶音你也太厉害了，怎么写出来的？”

憶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吉他放在腿上：“就是上次在槐树下坐着，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还有你们说话的声音，就突然有灵感了。本来想加一段古筝，可是我不会弹，就想着等你在的时候，让你试试。”她说着，看向郁唸，眼神里带着点期待。

郁唸看着她的眼睛，心里那股堵了一下午的烦躁终于彻底散了。他拿起旁边的古筝，调整了一下琴码，指尖轻轻拨了下弦——“叮”的一声，清越的音色像雨后的空气，干净又通透。

“刚才那首曲子，”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少，“我再听一遍，然后试着给你伴奏。”

憶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立刻重新抱起吉他：“好啊！我再弹一遍，这次慢一点，你仔细听。”

顾绪欣笑着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那我就负责当听众，顺便给你们打拍子！”

风又吹过来，槐树叶“沙沙”作响，混着吉他的清柔和古筝的悠扬。郁唸低头拨弦，指尖在琴弦上灵活地移动，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彻底没了踪影。他想，或许有些情绪本就不需要理由，就像有些陪伴，本就不需要言语。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莫名的烦忧，也能被弹成悦耳的歌。

阳光渐渐西斜，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槐树下的草地上，像一幅安静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