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伊始,晨光高悬天际,浓雾消褪于太阳初升。沈宥霭坐在鹿隐山望尘崖上,高耸的山崖直面着太阳从滚滚而过的云中升起,天际如深海一般寂寥的蓝色被暖橙驱散。
光明,穿云而现。
“人间光明与黑暗地轮回从未停滞,明暗交织时最动人心。”
沈宥霭盘腿坐在石头上,雾尘趴在她身边,毛茸茸的脑袋从她手肘间穿过搭在她腿上。雾尘是雪山的精灵,她踏过恢弘雪山每一寸的晨辉落霞,早习惯了山间景色,她不懂婆刹明见在感叹什么。
“呜…”雾尘眯着眼点了点头,她陪着沈宥霭爬了一宿的山,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只是不想冷落她得开心,才敷衍的呜呜两声。见此,沈宥霭笑着摸把她抖动的圆耳,望着远处升起地太阳。
“生于须臾方知瞬息万变,短如眨眼,长过恒远;一介之间,千百轮回瞬息已过,非时间之长短,乃因果之瞬息。”沈宥霭讲经似没什么波澜起伏的言语在雾尘耳边变得遥远模糊,长短因果都不是她考虑的东西。雾尘迷迷糊糊得,没再应答,沈宥霭也不再说话扰她清梦。
这些不是雾尘路,是她自己的,是捆住她的锁。
她们坐在山崖上待了很久,沈宥霭看着云海翻涌,雾尘在她腿上睡的安心。呼吸落在手上都是暖的。
人间很好,阳光很暖。
“你应该叫醒我,我很沉,你这细瘦的胳膊腿怎么经的住!”雾尘跟在沈宥霭身后,一人一豹往山下走。
山巅上,沈宥霭就像是入定一样,一动不动让她枕着自己的腿。待到雾尘醒来,早已到了晌午,大猫脑子没甚清醒,眼也没睁开就抬头凑过去舔沈宥霭的脸,之后下意识地走到一旁,伸着硕大的爪子塌下腰,和狸奴一般开始伸懒腰。活动过一圈再回来,看沈宥霭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才察觉出不对劲。
“你怎么了?”雾尘凑上去,沈宥霭却伸手不让她靠近,一脸僵硬的回了句“腿麻了。”雾尘不敢动她,着急的围着她直转圈试图帮她起身,一边自责道歉,一边又怪沈宥霭,腿麻了也不知道喊自己起来,就硬挺着。
“我看你睡得好。”沈宥霭拄着雾尘寻来粗树枝做的拐杖,一瘸一拐往山下走,雾尘还在耳边不停地念念叨叨。“好啦,没事啦,也是我看景色忘了神。不怪你。”沈宥霭走了一段,感觉把气血走通腿就没那么麻了。站在原地试着抬了抬腿动了动,觉得没什么事后便将拐杖背在背后,靠自己走剩下的路。雾尘担心她逞强,走在沈宥霭身旁,走两步就停下看看她,生怕她摔了。
“好了,不用担心,没事的。”好看的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沈宥霭面庞上,树叶晃动的明暗见,沈宥霭笑容和煦似春风。雾尘一抬头便是这样的好颜色。“你便这么陪我下山回到庄上,怕是要吓退好多人,可别告诉我你不会化形。”
“你是禅宗弟子?禅宗还有女弟子?”雾尘没顺着沈宥霭的话说,抛出了另一个疑问。她印象中的禅宗大多都是裹着褴褛衫的男子,是面色沉寂,无悲无喜,张嘴众生闭嘴因果的刻板人,少见沈宥霭这样,两句话间还能见些笑模样的。
“佛本无相,而生万象,既如此我是男是女又有何所谓。难不成,女子就修不得禅宗?”正午的阳光太烈,沈宥霭用手遮住眼前才能看清前面的路。“世间女子诸多不易,何苦再受性别拖累,也太凄苦了些。”
后面这话,沈宥霭念得声音低了很多,垂眸后的神态很像禅宗寺庙中那些高坐莲台的佛像,低垂着慈悲莲眼,受人香火朝拜。
“你既然是禅宗,为何还穿得像个商贾?嘴里也不像那些僧人念叨着诸多禁忌。”
沈宥霭心说这猫儿问题真多,不知因为好奇心重还是心中谨慎一直未曾放下。
“凡间之人多有不易,尤其是女子。所以我想入世体会她们的不易,如此才能知道如何出世,渡化众生。就如佛有万象,唯有历经万象,方能知万象,生万象,化万象以渡万象。”沈宥霭说着本真之心,没发现身旁的雾尘没有跟上来“所以我才入世,体验人间。这次的身份是个沽酒女,你要随我回去就得换个形态,不然定会吓到人…”沈宥霭想和大猫讲道理,一回头却根本没见到雾尘的身影,不知这大猫又跑到哪去了。
“雾尘?”沈宥霭站在原地,喊着雾尘的名字,在喊到第三声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草丛动了一下,雾尘叼着一捧柞树叶探出头,汪蓝汪蓝的眼睛灵动无垢,完全不似夜晚幽绿渗人。“你去干什么了,一身草叶。”雾尘在沈宥霭招手,从草丛一跃而出。这时沈宥霭才看见雾尘嘴里叼的是用柞树叶子一叶一叶交织出的大叶片,一时不解这有什么用。
雾尘悠悠走过来把叶片递到她手心,沈宥霭不解却不好不接,接过来时正看见阳光投下照在叶片上,叶片下形成的连片阴影。福至心灵道“这是给我遮阳的吗?”
大猫不太习惯表达自己的善意,只是呜呜了两声重新走回沈宥霭身旁,抖着毛甩掉一身草叶。
“人修炼为了出世,你却要入世,真是奇怪。”雾尘故意不回头看沈宥霭,但是余光里沈宥霭很开心地举着大叶子遮在额前,投下的强光不会再照的她睁不开眼。
见此,雾尘才放心收回目光,一步一步雍容的迈着,是猫儿习惯的矜贵步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