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后)!!”萨姆的怒吼几乎同时响起,他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抄起了墙角的折叠椅!
“嘭!”
一声闷响!
韩茜感觉自己的肘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上,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手臂发麻。来人被砸得闷哼一声,手里的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昏暗的光线下,韩茜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君…君姐?”她惊魂未定,还保持着攻击姿态,扫出的左腿硬生生僵在半空,整个人因为惯性差点失去平衡。
“君君君,君你个头哇!”赵君娴捂着胸口,秀美的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温婉,带着一丝薄怒,她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一把弯折了伞骨的黑色长柄伞。“你干嘛?想谋杀啊?”她瞪向一旁还举着折叠椅、一脸戒备的萨姆,“还有你,别以为我没看到,想干嘛?准备给我开瓢吗?”
萨姆立刻丢开椅子,双手合十,露出招牌式的天真无邪笑容:“萨瓦迪卡~Kapkunkap(谢谢)~”仿佛刚才那个抄家伙的不是他。
“老娘好心好意想着下雨了,怕你淋着,绕路给你送把伞!”赵君娴气呼呼地走上前,一把揪住韩茜发烫的耳朵,力道不小,“你倒好!见面就是一下!看看!新买的伞!报废了!”
“疼疼疼!君姐饶命啊!”韩茜不得不踮起脚尖,“你刚才…你走路没声儿的啊!突然出现在我后面…吓死我了!哎哟疼!”她瞥了一眼那把扭曲的伞,心虚又委屈。
“哼!”赵君娴松了手,但余怒未消地瞪着她,“赔我伞钱!听见没?”她环顾了一下空旷冷清的拳馆,挑剔的目光扫过简陋的设施,最后落在韩茜锁骨附近一块新鲜的淤青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啧,就这破地方?值得你这么拼命?”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处伤痕,语气里带着一种审视和淡淡的…不认同?“瞧瞧这一身伤…不如跟我干,保准…”
萨姆在一旁紧张地朝韩茜打着手势,指指赵君娴,又指指门外,表情夸张,像是在演默剧。
赵君娴似乎没注意到萨姆的小动作,或者说毫不在意。她看了看门外渐渐小下来的雨势。“走啦~”她又扬起惯常的温婉笑容,仿佛刚才的怒气只是幻觉,伸手拽起韩茜的胳膊,“陪我去吃点热的压压惊,顺便…算你赔我的伞!”
…
雨势已歇,化作细密的烟霭,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霓虹灯牌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破碎而流动的色彩,红绿蓝黄交织在一起,如同打翻了的颜料盘浸泡在雨水里。
夜市大排档的塑料棚顶滴着水,人声、锅铲碰撞声、食物在滚油中爆裂的滋滋声混杂着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像一锅沸腾的、充满烟火气的浓汤。
她们挤在一个狭窄的塑料棚下。铁板上的炒面冒着腾腾热气,油亮的酱色面条在韩茜的筷子下翻飞。赵君娴则小口啜饮着冰镇可乐,水珠顺着杯壁滚落,在她面前的炒面盘边洇开一小圈深色。她脱掉了被雨水打湿的外套,里面是一件剪裁合体的丝质衬衫,在棚顶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周围油腻的塑料桌椅格格不入。
“慢点吃,”赵君娴看着韩茜被热气熏得泛红、狼吞虎咽的脸颊,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油都要滴到衣服上了。看你这样子,又饿了一天?”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拼命又孤独的女孩仅仅视为一个客户。那种想要保护她,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强烈。
“嗯!”韩茜含糊地应着,用力咽下一大口面条,满足地呼了口气。她身上还带着拳馆特有的汗味和橡胶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湿。“下次一定请你吃饭…馆长那铁公鸡,比赛的奖金少给了两百…”她抱怨着,筷子指向赵君娴面前那盘几乎没动的炒面,“你不饿?”
“看着你吃就饱了。”赵君娴笑了笑将那盘炒面推了过去。
隔壁档口猛地爆起一团火焰,辣椒的焦香和油烟味汹涌而来。
塑料棚外,穿着洞洞鞋的胖老板娘端着一大盘烤串,“啪嗒啪嗒”地踩着积水走过。铁勺猛烈撞击铁锅的铿锵声里,赵君娴轻轻的道:“今天雨下太大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韩茜湿漉漉贴在额角的碎发上,以及她眉弓那处碍眼的结痂。“怕有些人…淋成落汤鸡也不知道躲。”她没意识到,这种牵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
韩茜伸手抓住赵君娴放在桌面的手腕,做出夸张的感动状:“呜呜呜,君姐!你对我太好了!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愿以身相许!我吃的不多,每天给杯水就行…”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赵君娴微微一怔,随即笑出了声,指尖轻轻戳了下韩茜的额头:“贫嘴!”她抽回手。这孩子真好养,给什么都吃,不挑食,那种raw的生命力,像阳光一样穿透她周身的迷雾,让她忍不住想靠近,又怕靠得太近。
韩茜把最后一大口炒面塞进嘴里,她满足地舔了舔嘴角,看向对面在喧嚣烟火气中依旧显得优雅的赵君娴,那杯可乐她只喝了一小半,冰块融化了大半。这一刻的感觉很特别,不是独自一人的冷清,而是一种被细心关照的温暖,让她这颗习惯了横冲直撞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而不知所措。
“饱了?”赵君娴拿起桌上的细烟盒,抽出一支点上。淡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她需要一点尼古丁来平复有些失序的心绪。
“嗯!谢君姐一饭之恩!”韩茜笑嘻嘻地拍拍肚子。
“谢我?差点被你一下送走才是真的。”赵君娴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后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下次再敢打我…”她故意拖长了调子。
“不敢了不敢了!”韩茜连连摆手,心里却嘀咕:谁知道你下次又从哪里冒出来?
赵君娴掐灭了刚吸两口的烟,站起身:“走了,送你回去。明天还要上学吧?再迟到你就死定了。”
韩茜跟在后面,看着赵君娴挺直的背影融进斑斓的夜色里,那把扭曲的伞,像是一个突兀的问号,悬在她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