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陶倩的话,玲玲随之响起一声极轻的笑。那笑声柔软得像羽毛拂过耳际,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与轻松,尾音微微拖长,仿佛每个字后都藏着未尽的余韵:“怎么会呢,我只是晚归,又不是夜不归宿,而且出门前已经跟家人说过了,他们一向很体贴我的。”
话音刚落,一片短暂的安静漫开。她忽然侧过脸,迎上陶倩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唇边浮起一抹极淡,却复杂难明笑意:
“如果。。。。。。我家人不让我进门——你愿意收留我吗?”
空气恍若冻结。陶倩凝望着近在咫尺的脸颊,终于在那双星子般的明亮的眼眸中,读懂了某种始终存在、却一直被她忽略的东西。那目光里摇曳的,是毫不掩饰的炽热与期待,像无声的浪,汹涌扑来。玲玲不会知道,此刻她在陶倩的眼里,是何等的迷人。
陶倩从没有想过,一个看似随口的提问,会让她心跳骤乱,难以回应。
那些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愫,竟在一个眼之间,无声又赤裸地摊开在她面前,温柔,却沉重得让人难以接受。
陶倩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视线,强撑起轻松的语气,半开玩笑的回:“好呀!大不了我把床让给你。不过我的家很小,怕你住不惯呢!”
“没试过,怎么知道住不惯?玲玲声音轻了下来,笑意是不达眼底的苦涩,“等哪天我真被赶出家门,就去投奔你,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哟。”
她不敢再试探下去,怕太过,怕逾距,更怕对方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于是话音落尽,她也只是微微弯起嘴角,适时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车厢里重回寂静,只有呼吸在沉默中交错,载着未能落地的心事,一路向前。
陶倩是个活的通透的人,正因如此,她很早就学会了一套准则:只在自己能力的范围内,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至于玲玲话语中暗涌的情愫,她无法回应——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不仅是性别鸿沟,更有家境的云泥之别,做朋友已是命运的馈赠了,再进一步不过图增烦恼,自寻苦吃,更何况。。。。。。
玲玲是个好女孩,陶倩心里一直清楚。可是无论玲玲有多好,她也无法容许自己置身于未知且不可预测的关系中。她希望一切停在此刻,停在安全线内,不再向前。
思绪飘忽间,车子已稳稳停在玲玲的家那气派的雕花大门前。她执意自己进去,利落地下了车。没走几步,却突然转身折返,轻轻将手搭在半开的车窗边,歪着头,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参加校庆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话音未落,她眼尾一挑,倏地眨了下单眼,神情灵动又狡黠,像落入凡间的星子,在陶倩的心湖轻轻一掠,漾起一圈圈涟漪。
随即,她转身走向那扇宽大得有些摄人的门,侧身按下门铃。
直到玲玲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车厢里才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陶倩和一直沉默的林子萱。林子萱静静的望着窗外夜景,低垂的眼眸里思绪沉沉,仿佛视线落在了某个很远的地方。
这片沉默压得陶倩心头有些发堵。她终究没忍住,悄悄向林子萱那边挪近了些,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子萱,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在那天到来之前,答应我,别在伤害自己,还吗?
林子萱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她心里清楚,陶倩是钩,姜若生是鱼。而她需要的,是时间和耐心,静静等待最关键的时刻来临。
车子折返林子萱住处。她侧过脸看向陶倩,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倦意:“今晚就在这边住吧,太晚了,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还是不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陶倩像以往一样婉声拒绝。她不是不想陪林子萱,可那深植于心的恐惧情景,终究难于克服,令她一次次选择退缩。
林子萱没再勉强,她理解陶倩心里的障碍,最后只低声嘱咐了一句“到家记得报个平安,”便推门下车,身影就融进车库的光影里。
电梯缓缓上行,林子萱走进家门,踢掉鞋子,径直走向阳台——动作行云流水,车里暖气烘得人发慌,直到清冷的夜风拂面而来,她才终于舒了一口气。熟练得摸起吊床上的那盒烟,低头点燃一只。
烟雾在寂静中袅袅升起,融入沉沉的夜色。近年来,抽烟已成了她唯一不变的习惯,仿佛只有在这片刻的吞吐之间,才能将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一并呼出。
而在不远处社区外围,一辆静静停靠的黑色轿车里,坐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女人,她目光长久的望向那个亮起的阳台——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近千个日日夜夜,她就这样一次次回到这里,却始终不敢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