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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第1页）

盛夏的午后，阳光如同融化的白金，泼洒在银湖私立学校那宽阔得奢侈的校园里。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设计感极强的现代派建筑，以及无处不在的，彰显着雄厚财力的静谧细节，共同构筑了一个与何丽雅熟悉的东湖中学截然不同的世界。

何丽雅站在初中部一栋颇具未来感的艺术中心门口，略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简单的棉质连衣裙。她是被唐思流十万火急的电话叫来的。

“小雅，江湖救急！银湖私立！艺术中心小剧场！立刻，马上！”电话里唐思流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种异常的兴奋和急切，“吴晏他妹的什么破夏令营结业展示！他们组好多人溜了！急需充场面！快来救我！”

何丽雅甚至没来得及问清楚“吴晏他妹”是谁，以及唐思流是如何如此精准地掌握这种内部消息的，就被好友那种兴奋急切的语气说服了。

此刻，唐思流像一只终于等到同伴的侦察兵，从一根巨大的，冷冰冰的不锈钢雕塑后面闪了出来，一把抓住何丽雅的手腕。

“这边这边！快开始了！”她今天特意穿了一条新买的裙子，头发也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和期待的微光。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何丽雅被她拉着走，忍不住低声问。

唐思流脚步不停，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道：“哎呀…就…上次…偶然看到他们学校的内部通知栏了嘛…”

她飞快地岔开话题，“听说他们这夏令营烧钱烧得吓人，去什么亚马逊雨林做生态考察呢！结果回来就搞个这？”

小阶梯教室里冷气充足，座位是舒适的天鹅绒材质，人数寥寥，更显空间空旷。她们在中间靠前的位子坐下。空气里仿佛都漂浮着一种金钱豢养出的，凉爽而疏离的气息。

何丽雅的目光也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特别的空间，以及前方那些穿着统一夏令营T恤，显得活力四射却又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稚气的银湖学生们。

然后，她的目光和唐思流一样，不由自主地被候场区一个清冷的身影吸引。

男生站在一群喧闹的学生旁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简单的白色衬衫，他并没有参与周围的交谈，而是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拿着的一本……竟然是《常见鸟类图鉴》，手指正无意识地轻轻点着书页上某种鸟类的彩图。

何丽雅觉得这画面有点意外的反差感。她以为他会看数学或物理书。

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应到了注视，抬起头，目光掠过观众席。当他的视线与她们相遇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清晰地掠过真实的惊讶。

他合上书，何丽雅瞥见封面上一只振翅的蓝鹊，略一迟疑，还是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清澈，带着一点惊讶的疑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唐思流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红晕，她猛地站起来，语速快得像提前背好的台词：“啊，吴晏！好巧，我们…我们正好来银湖…呃…参观！对，参观！听说这边建筑很有名，顺便就进来看看，听说有展示就…”

她的理由依旧蹩脚，但脸上的笑容却明亮得晃眼。

吴晏眨了眨眼，显然对这个解释持保留态度，但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深究，嘴角似乎还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原来是这样。欢迎参观。”他的态度比在学校里显得稍微松弛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像一只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精致无比的猫咪，悄无声息地凑到了吴晏身边，纤细的手臂极其自然地挽住了他，将大半重量倚靠上去。

“哥…还要等多久啊…”声音软糯，拖着娇气的长音。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漂亮精致的女孩。一头丝绸般光泽的卷发，微微发黄，像洋娃娃，肤色是粉嫩莹白的，嘴唇颜色很淡。她穿着银湖私立的定制校服裙，更显得身形纤细柔弱。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如同燕尾蝶翅膀边缘般浓密卷翘的睫毛，此刻正随着她仰头对吴晏说话的动作轻轻颤动。

吴晏低下头看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柔和，那种柔和冲淡了他所有的冷感，只剩下纯粹的耐心和纵容。

“马上就开始，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得更低更缓，抬手极自然地将她滑落肩头的开衫往上提了提，“结束后带你去吃那家你喜欢的舒芙蕾，双倍糖粉。”

吴珂对这个承诺似乎还算满意，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依旧像没骨头似的靠着他。

但忽然，目光一转，她像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咪，目光在唐思流和何丽雅之间来回逡巡。那双因为倦怠而显得有些空茫的大眼睛，此刻却闪烁着一点属于少女的，特有的八卦兴奋。

“哥，哪个是你常说的那个…东湖中学的同学呀？”

她仰起脸看吴晏，声音软糯，却带着一丝故意的，俏皮的探询，长长的如燕尾蝶般的睫毛因为期待而微微颤动。

吴晏的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窘迫，轻咳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地“嗯”了一下，抬手轻轻将妹妹的脑袋转回面向舞台的方向：“快开始了，认真点。”

吴珂却不依不饶，又扭过头悄声说，那气声因为呼吸细微，反而像羽毛搔过耳际：“我哥在家里从来不提学校的事…肯定是因为你们太优秀了，他不好意思说…”她说完，还促狭地朝吴晏眨了眨眼。

唐思流被这突如其来的爆料和亲近感弄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压低声音回应：“没有没有！你哥才厉害呢！”

展示开始了。各个小组轮流上台，介绍他们的“社会调研成果”。内容无非是些关于环保的，社会服务之类的主题，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理想化和些许笨拙。

吴珂所在的小组上台时，她果然只负责了最开始一小段照本宣科的介绍，声音软糯，带着明显的敷衍，说完就悄悄退到一旁，眼神放空，显然神游天外去了。剩下的工作都由组里其他更有干劲的同学完成。

而台下的吴晏，自始至终都站得笔直，目光专注地落在台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那个明显在摸鱼的妹妹身上。他的专注并非出于对内容感兴趣，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守护和支持。

展示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吴晏则始终保持着守护的姿态，既纵容着妹妹的小动作，又会在她因为空调太冷而微微瑟缩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薄外套披在她肩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剧场高高的侧窗，在他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那专注而温柔的侧影，有一种静谧而动人的美感。

“今天谢谢你们来。”吴晏对唐思流和何丽雅说道，语气比平时多了几分真诚的温和。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歉意，“本来应该…嗯…不过现在得先陪她去一趟医院拿点药。”他看了一眼又开始像没骨头一样靠着自己的吴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