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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第1页）

初夏的周末清晨，阳光已经变得清澈而富有穿透力，毫无遮拦地洒落在s市CBD核心区一栋摩天楼的顶层。在高楼层初一家咖啡厅角落，仿佛悬浮于城市之上，将脚下繁忙的街景缩略成一幅无声流动的画卷。

一名漂亮少女坐在靠窗的丝绒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未动过的冰美式。她穿着剪裁利落的白色衬衫和银灰西装裤，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精致的眉眼。晨光在她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一件精致却冰冷的现代艺术品。

殷栩然坐在她对面，一身质感极好的休闲装扮，姿态慵懒，像一只沐浴在晨光中的慵懒猫咪。她慢条斯理地给面前的华夫饼淋上蜂蜜，仿佛这只是一次寻常好友的早午餐约会。

“二叔最近很是关心我的身心健康，”少女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睡眠不足的沙哑，目光落在窗外渺小的车流上，“几次建议我回去完成学业，说那里的宁静更适合…疗愈。”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冰冷的弧度，“真是体贴入微。”

殷栩然切割一块华夫饼，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后，才慵懒地回应：“阿尔卑斯的空气确实纯净，能让人头脑清醒，也容易让人…忘记一些不想记得的事。”她的话像羽毛般轻飘，却精准地落在某个点上，“看来你最近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让某些人觉得呼吸不畅了。”

“名单上的那几位老古董，”Zoe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将一张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打印纸轻轻推过桌面。

殷栩然没有立刻去拿，只是目光扫过纸上那几个关键的名字和简短的备注，嘴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倒是很符合他们想把旧王朝延续到死的执念。”

她端起咖啡杯，轻轻啜了一口，“看来你联谊酒会没白参加，听得足够仔细。”张子园的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上极轻地敲击了一下，这是她唯一泄露的细微不耐。“觥筹交错间的废话，总得有点价值。”

殷栩然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极其有趣的事情。“他让你去，是让你当一朵漂亮的壁花，点缀一下他后继有人的场面。”她向前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隐秘的调侃，“可不是让你去当商业间谍的。”

Zoe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闪躲：“知己知彼，而已。总不能真等到他们把我当成一份精美的礼物，打包送给某个合适的合作伙伴时，才反应过来。”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冰冷早熟的清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她左手边是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打开后接着被轻轻推过桌面。第一页是寥寥几个名字：“雪茄，高希霸，侘寂陶器，小野哲平”。

“一点无用的信息。”她语气平淡，像拂去一粒尘埃，“或许能让你下次的小型拍卖，锤声落得更准些。”

殷栩然的目光掠过那张纸，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了然的光。她指尖轻点其中二字：“迷恋残缺之美的人，往往最恐惧自己完美版图出现裂痕。你总是能精准地找到…缝隙。”

短暂的沉默。殷栩然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女，仿佛在欣赏一件自己精心投资并不断增值的藏品。

“听说…”殷栩然状似无意地提起，指尖划过手中光滑的屏幕，“…新加坡的陈先生，和法兰克福的沃尔夫家族办公室，最近都收到了措辞严谨的，对市场见解独到的问候邮件。发件人的地址…很有趣。”

Zoe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极其缓慢地喝了一小口美式。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直接与棋盘上的其他玩家建立极其初步，却意义非凡的联系。野心在绝对的隐忍和冷静中，悄然萌芽。

殷栩然了然地笑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阳光下巨大的城市棋盘，声音轻得像叹息：“这城市里，蓝色时辰那样真正介于光与暗之间，懂得沉默与暗示之美的地方太少了。它需要的是能听懂寂静的人，而不是只会计算数字的账房。”

她转回头，目光落在Zoe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我看重的是这个。至于其他的…就当是我在为这片难得的蓝色，提前投资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Zoe静静地听着，阳光将她浓密的睫毛投影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小片脆弱的阴影。窗外是蓬勃的，微妙的初夏，而她们之间流动的，是一种更为幽微，无法言明的默契与沉重。

许久，她才极轻地开口，声音几乎融在背景的爵士乐里：“如果这声音…最终并不动听呢？”

殷栩然没有立刻回答，她优雅地用指尖拈起银质餐叉上最后一小块沾着蜂蜜的华夫饼，送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甜腻中带着一丝焦苦的复杂滋味。

“Lheurebleue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动听与否。而是容纳所有…未被听见的真实。”她的笑容里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然与一丝隐秘的期待。

对话悄然滑向终点。两人不再言语，各自沉默地望向窗外。

初夏的阳光暂未显露锋芒，还无法完全穿透这片悬浮于高空中的，心事重重的静谧。许多未曾挑明的话，在咖啡的香气与阳光的灼热之间，默默流淌，悄然生根。

就在这时，咖啡厅入口处的光线微微一暗，接着重新亮起。

女孩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如薄雾般拂过光洁的地面。十五岁的肌肤透着冷调的白，仿佛初夏轻透的薄冰，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易碎的微光。那张小脸尚未完全褪去少女的轮廓，却已有了令人屏息的精致。

她身上有一种沉静而别致的优雅，步伐不疾不徐，像一首舒缓行板的视觉化身，与周遭精致却浮躁的环境格格不入，又奇异地融合。

Zoe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了她，目视着何丽雅走近，像是看着一片沉静的雪，落入这充满算计与阳光的玻璃丛林。

殷栩然也看到了何丽雅，脸上立刻浮现出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轻松笑容。“哟，来了？”她声音扬起，带着熟稔的调侃，“就等你了。”

何丽雅走到桌前，对殷栩然微微颔首：“栩然姐。”然后目光转向少女，轻轻点头示意：“子园。”

“快坐，”殷栩然热情地示意她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打量着她，打趣道，“啧，我们未来的大钢琴家今天这身，可以直接上台了。怎么样，是不是终于下定决心要投入艺术的怀抱，抛弃数理化了？”她巧妙将气氛引向轻松。

何丽雅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瞬间柔和了她周身清冷的气质。“还没有完全决定。音乐学院的作曲系，文化课成绩要求也很高。而且…多学点逻辑性的东西，没什么坏处。”

这个回答让殷栩然笑了起来，带着赞许：“聪明的孩子。就知道你不是那种只会感性的小艺术家。”她看向Zoe，“瞧瞧，这才是真正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

Zoe的目光落在何丽雅沉静的侧脸上，没有发表评论，但眼神里有一丝极淡的，类似欣赏的情绪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