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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第3页）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张子园知道了她最近在准备学校的演出练习，便让她试试这架三角钢琴。“最近才请人保养完。”

何丽雅坐在钢琴前，低垂着眼眸，清澈而专注。《月光》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触键轻盈而精准，音色柔和如薄雾，带着不染尘埃的纯粹。第一乐章似恬静的湖面，音符在她的指尖流转，琶音如涟漪扩散，柔美而潺潺。

每一个和弦都控制得极好，音色通透，没有一丝多余的杂音。她完美地捕捉了乐曲中那梦幻，宁静而又略带忧郁的诗意，音乐在她指下仿佛有了具体的光影和温度，缓慢地铺满整个空间，甚至暂时柔和了这屋子的空旷与冷感。

张子园的眼前荡漾起一片潮湿的柔雾：“这首曲子……它的纯粹感，像雾气笼着月光，总让人觉得抓不住。”

她的语气带着欣赏，却夹杂一丝忧伤。指尖无意识地摸着琴盖上的浮雕，那冰凉瞬间触动了记忆，让她回想到过去的时光。

琴音渐缓，如月色隐去，何丽雅睁开眼，略带遗憾：“好久没弹三角钢琴，有点生疏。”

“生疏？”张子园闻言嘴角勾起弧度，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混杂着复杂的情绪，她顿了顿，“你弹的月光，有种让人沉下去的感觉。”

琴声继续在客厅回荡，铜质藤蔓吊灯的光晕随之摇曳，与墙角那架折成九十度的残损钢琴形成对比，像是对它艺术未尽的叹息。

“怎么突然这么冷，我要去打开空调…”她忽然夸张地抱紧身体，仿佛月光流淌在体内的寒冷，离去的背影有点突兀。

窗外的阳光中，银杏叶随风飘落，金黄石板路上隐约可见那小屋的身影。琴音余韵未散，张子园忽然消失去，只留下原地略显落寞的光影。

老宅的客厅沐浴在午后的微光中，斑驳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在橡木地板上，像是散落的音符，在空气中低语。墙角的古董钢琴泛着岁月的暗光，琴键上残留着淡淡的象牙黄，诉说着过往的故事。

何丽雅刚弹奏完，余音如湖面涟漪，缓缓在房间里散去。她坐在琴旁，白色裙摆垂落在地，宛如月光凝成纱般，目光落在琴键上，眼中闪着柔光，仿佛回味着刚才的音符。

张子园回到钢琴旁，短暂的沉默后，才仿佛从某种思绪中惊醒，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声在空旷客厅里显得有些单薄。

“很美，”她说，声音比平时低柔，“你的琴声就像湖面上的月光，干净得让人不敢碰。”她目光微微避开何丽雅，落在那架三角钢琴光洁的漆面上。

何丽雅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腼腆：“谢谢，子园。不过我总觉得少了点你的那种……味道。”她顿了顿，指尖摩挲着琴键，“你能弹一首吗？我想听听你的琴。”

张子园愣了愣，但看着何丽雅充满期待和纯粹欣赏的眼神，那点犹豫又被压了下去。她眼神掠过何丽雅，嘴角保持着优雅：“好吧。”

少女在琴前坐下，纤细的胳膊在阳光下透出象牙般的莹白。她指尖悬于琴键之上，停顿片刻。

《阿拉伯风格曲第一号》E大调的琶音如水流般流淌，优雅而轻盈，像是阳光在老宅的木窗上跳跃。音符在她的指尖翩然起舞，阳光与祖母绿戒指在光影中交相辉映，宛如花瓣飘落湖面，华丽却带着一丝疏离，带着她独有的表演感。

何丽雅屏息聆听，目光追随着她的指尖，仿佛看到一幅印象派画卷在琴声中展开，湖水，微风，花瓣，模糊而撩人。

乐曲在中段转调至C大调，音色如雾气般散开，似明似暗，透出一种不稳定的忧伤。她的指尖在琴键上稍作停顿，节奏故意拖曳一瞬，好似在拖引听者的情绪。

阳光透过木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神秘得像是湖面下的暗流汹涌。何丽雅的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郁，像琴声中未解的悬念。

高潮来临时，音符如繁花绽放，琶音在她的指尖下如流水般奔腾，短暂而耀眼，仿佛老宅的阳光在这一刻被点亮。

她的手指灵巧地舞动，力度从pp升至mf，音色如星光洒落，华美却不张扬。像深潭中荡起的涟漪，高潮转瞬即逝，旋律回归轻盈的E大调，音符如花瓣飘落，留下迷幻的余韵，挣扎在琴声中昙花一现，无人触及。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湖面归于平静，老宅的空气中只剩栀子花的清香与木窗外的风声。

张子园的手指轻轻压在琴键上，没有立刻抬起。沉默了几秒，她才看向何丽雅：“怎么样？老宅的钢琴音色有点旧，但还算能弹。”她的语气轻快，像是随口一问，却藏着些许忐忑。

何丽雅微笑着，眼中闪着光，像是被琴声带入了一个梦境：“子园，你的琴声像……像雾里的花，抓不住却很美。”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点少女的雀跃，“尤其是高潮那段，感觉像花突然开了，又马上消失。你是怎么让音符那么灵动的？”

张子园勾起唇角，笑意折射出阳光的碎片：“灵动啊？不过是多练了几遍琶音，触键轻一点，踏板也得跟着呼吸。”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何丽雅，带着点戏谑，“不过你的《月光》才让我嫉妒，干净得像没沾过尘土。”她的话半真半假，眼中的笑意似有似无。

两人相视一笑，琴键上的光影交织，宛如她们未说出口的欣赏与隐秘的较量，在这静谧的午后轻轻流转。空气中盘旋着不可名说的微妙，阳光在老宅的地板上缓缓移动，像是琴声的余韵在空气中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