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奇中文网

第 14 章（第2页）

她只是想起高一上学期末，唐思流突然咬牙切齿地啃了快一个月的数学难题集，还破天荒地主动报名参加了那个她最讨厌的，据说就是因为有吴晏在的数学讨论小组…

有些秘密，即使当事人嘴硬得像河底的石头，也会从飘忽的眼神和突然结巴的话语里，悄悄地溜出来。

何丽雅微微一笑。夏夜的微风拂过河面，带来远山竹叶的沙沙声响，温柔地包裹着少女们各怀心事却又无比亲密的沉默。

夜色渐深，河面上的灯火倒影被水流拉得更长，摇曳生姿。西瓜吃完了，只剩下绿白相间的空瓜皮搁在旁边的石头上，引来几只小飞虫嗡嗡盘旋。

唐思流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籽很多”的西瓜块里，脸颊的热度久久未退。她为了掩饰尴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水花，溅起细碎冰凉的水珠。

“喂，”她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你那个俱乐部打工，怎么样啊？就那个超级神秘的地方。”

她语气里充满了好奇，“是不是到处都是有钱人？穿着那种…嗯，晚礼服？像电视剧里那样？”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下，试图用手势描绘出想象中的奢华。

何丽雅看着水面破碎的灯光，想了想，语气平淡：“还好。就是…弹琴。”

她省略了水晶钢琴的剔透，省略了空气里昂贵的香氛，省略了那些窃窃私语和审视的目光，更省略了那个蜷在阴影里，沉默而危险的聆听者。

“弹琴？”唐思流显然对这个过于简单的答案不满意，“弹给谁听啊？他们听得懂吗？不会是对牛弹琴吧？”她总是有本事把任何事都说得充满喜剧色彩。

“大概…是背景音乐吧。”何丽雅轻声道，没有解释那些为拍品量身定做的声景，也没有解释殷栩然那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

“哦…”唐思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兴奋起来，“那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比如那种超级有气质的绅士？或者…看起来就很厉害的艺术家？”她脑补着一出出豪门恩怨或者艺术邂逅的戏码。

特别的人？何丽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Zoe那张苍白，疲惫却异常美丽的脸，以及那道冰冷警告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没有。”她回答得很快，声音比平时更轻，“都是…客人而已。”

唐思流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迟疑和细微的回避。

她狐疑地眯起眼，凑近何丽雅，像只发现线索的小狗：“真的？你刚才犹豫了哦！有情况！快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何丽雅被她逼得往后仰了仰，无奈地推开她的脸：“真的没有。就是一份工作。”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最近那边也挺安静的。”这话半真半假，俱乐部依旧运作，只是某个重要的人缺席了。

唐思流将信将疑地坐回去，撇撇嘴：“好吧好吧，不说算了。反正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她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然后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不过想想也是，那种地方估计规矩也多，哪有我们在这里泡脚吃西瓜自在！”

她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起别的，计划着明天一早要去爬竹海，要去古村里吃最地道的豆腐花，还要去买那种用竹叶编的小蜻蜓。

何丽雅安静地听着，脚浸泡在冰凉的河水里，感受着水流温柔的阻力。对岸的灯火渐次熄灭，古镇慢慢沉入安眠，只剩下潺潺的水声和满天越来越清晰的星斗。

夜风带来竹海的清香，远远地，似乎真的能听到竹叶摩擦发出的，如同细雨般的沙沙声。

“这里的静，”何丽雅忽然又轻声开口，像是无意识的喃喃，“和s市任何一个地方的安静，都不一样。”

这一次，唐思流没有反驳。她也安静下来，歪着头，像是在认真感受。

过了一会儿，她才似懂非懂地开口：“嗯…好像是有点不一样。这里的安静…好像能钻进骨头里，凉丝丝的，很舒服。s市的晚上就算没声音，也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响似的。”

何丽雅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微微一笑。看来，再大条的人，也能被这山野之间的宁静所触动。

“走吧，”唐思流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泡得都快皱成老太太了！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征服竹海呢！”

两人穿上凉拖，嗒嗒嗒地踩着青石板路往回走。旅馆给她们留了一盏暖黄色的门灯，像一只等待归巢雏鸟的温暖眼睛。

这一夜，何丽雅躺在老式木架床上，听着窗外隐约的流水声和近在耳边的唐思流均匀的呼吸声，久久没有入睡。

白日的欢闹褪去后，那份对俱乐部，对姨婆，尤其是对那个消失的少女的隐隐担忧，又如同夜色般悄然漫上心头。

但这一次，那担忧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得令人窒息。仿佛被河水洗涤过，被竹林过滤过，被好友的吵闹声温暖过，变得可以承受了。

她知道，短暂的逃离即将结束。但这两日偷来的时光，如同在她紧绷的心弦上轻轻涂抹了一层舒缓的松香，让她重新获得了继续演奏下去的，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力量。

窗外，星河低垂，温柔地覆盖着沉睡的古镇，也覆盖着少女心中那片无声翻涌的，复杂而广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