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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境（第2页）

那幻影见势不对，脸上浮现出惊恐的扭曲神色。它猛地将手中黑剑掷向陆昭试图阻挠，自身则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急速向后暴退，试图撕裂空间遁走！

陆昭看向那幻影，只是一挥手，没有多余动作，那抹玄冰璃火径直射出，所过之处，幻影的黑色剑芒、周身煞气，乃至它本身，都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连惨叫都未能发出。

“虚妄，终归是虚妄。”

陆昭缓缓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随即盘膝坐下，手结清净印，闭目凝神。周身那澎湃的气息逐渐收敛，变得沉静内蕴，第六境的修为已然稳固，灵力圆转如一，再无滞涩。

周遭景象如烟云般缓缓淡去，最终归于一片混沌虚无。待陆昭再度睁眼，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那座巍峨龙殿之中，依旧端坐在初来的蒲团上，对面的老者也仍静坐原地，仿佛那试炼中经历的沧海桑田，不过是浮生一隙。

老者缓缓颔首，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沧桑和一丝欣慰：“孩子，你已经通过了古龙三试，这古龙传承，便是你的了。”他轻声一叹，语气间带着几分悠远的追忆与深深的惋惜，“上一次通过此地试炼的，还是三百年前那位女子。与你一样，她亦是极寒阴体，惊才绝艳…可惜后来神陨了…可惜呀……”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尊巨大的龙神雕像仿佛被无形之力骤然唤醒，原本古朴厚重的石质表面，自内而外绽放出深邃而幽蓝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藏着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与古老的威严。

光芒如水波般流转，缓缓汇聚于龙神雕像微张的龙口之中，最终凝结成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浑圆、内里仿佛有万千星辰生灭不息的幽蓝宝珠，宝珠缓缓飘落，悬停在陆昭身前，散发出的气息与她体内的极寒阴体及新突破的境界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引得她周身灵力自发运转。

“此乃龙霂灵珠，内蕴龙神对冰、炎之无上感悟，更有一丝本源龙元，好生炼化，于你之道途，助益无穷。”老者的声音变得肃穆。

就在陆昭接过这份沉重传承之际，雕像后方传来细微响动。陆昭侧过头，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绾着双寰髻的小姑娘，躲在巨大的龙神雕像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小姑娘面容清秀稚嫩，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那眼眸澄澈如山间清泉，细看又仿佛蕴无尽星空，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陆昭。

阿沅见陆昭目光转来，像受惊的小鹿般急忙缩回头去，片刻后又忍不住悄悄探出。

陆昭唇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轻声道：“不必躲藏，出来吧。”

雕像后静默一瞬，而后阿沅这才怯生生地挪步而出。她低着头，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细声细气地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仙、仙子姐姐……我们又见面了……”说完，她悄悄抬眼看了看陆昭，那双明澈的眸子里藏着几分羞怯，却又透着莫名的亲近。

老者低头看了看身边的阿沅，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回望了数万年的时光长河。

他清楚地记得，阿沅上一次露出这般眼神，正是三百年前面对那位惊才绝艳的仙子之时。彼时那位仙子携她离去，却在那场大战中神陨。而阿沅，亦在那一战后灵识重归蒙昧，记忆尽封，再度变回这稚童模样，回到古墟，开始了又一轮漫长的等待，等待下一个能带她证得大道的有缘人。

老者在心中默然长叹。阿沅，或者说，龙女霂璃，乃是龙神万载飞升前以精血与残魂护佑、托付于他照看的幼女。其本身，便是这古龙陨落之地最大、却也最脆弱的机缘。数万年来，她灵性内蕴于此地，却只真正跟过三人：一位无双的剑仙，一位逍遥的道士，还有三百年前那位仙子。可惜，皆因种种缘由，未能助她圆满道果。

罢了。

老者复又抬头，看向陆昭，语气似乎依旧平淡，却悄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罢了…这灵珠你且收好。此外…”他顿了顿，似在斟酌言辞，最终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轻轻将阿沅向前微推半步，“这孩子…与你也算有缘。此地孤寂清冷，非稚童久居之所。你若愿意，便带她一同离去吧，见见外界天地，或许…于你和她而言，亦是另一场造化。”

陆昭望向阿沅，目光温和。她记得初入古墟时，正是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女孩为她引路，带她寻得机缘，对自己心怀善意。如今既得古龙传承，承了老者的恩情，于情于理，她都该回报这份因果。她微微颔首，对阿沅轻声道：“好，我带你同行。”

阿沅闻言，眼中顿时漾开明亮的光彩，欣喜地上前一步，小手轻轻拉住陆昭的指尖，又转向老者，声音清脆雀跃：“爷爷，那我们走啦！”

陆昭低头看着女孩发自内心的笑容，如春风拂过冰原，心底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清淡却真实的暖意。

拜别之际，老者忽然自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陆昭那面阴阳八卦镜的子镜。他指尖轻抚过镜面，眼中似有感慨：“此前为让你心无旁骛，独自经受试炼，暂收了此物。如今三试已过，是时候物归原主了。”他将子镜递向陆昭，声音沉厚而温和：“此去山高水长，望你持本心如玉，照万象澄明。大道在前，莫失莫忘。”

言罢又转向阿沅，枯瘦的手轻抚女孩发顶，眼中泛起慈蔼波光：“小阿沅，且随她去吧。尘世烟火，人间春秋，皆是你未阅之书。勿怕前路风雨，勿忘本心澄净。”他声音渐低，似叹似嘱，“缘起缘灭，自有天数…且去，且珍重。”

陆昭郑重接过，指尖触及冰凉的镜面，恍如隔世。她敛衽一礼，不再多言，牵起阿沅转身离去。

一出井内天地，子镜便泛起莹莹清光。陆昭凝神感应，镜中浮现出顾清崖的标记——他显然也已有所获，于出口处，在等她一同离去。

连日历经生死、破境融功、得传承，陆昭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她无暇也无力再顾及萧辰与陆翎那边的动向，只携紧阿沅的小手，朝顾清崖所在之处行去。

顾清崖正随意倚在一块覆着青苔的古墟残碑旁，见她身影浮现，眼中一亮，迎上前来，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与身边突然多出的小女孩身上停留一瞬，却并未多问，只温声道：“仙子安然无恙便好。墟境将闭，我等先行离去？”

说话时腰间一柄骨笛随之微晃，那骨笛质地奇古，隐有流光内蕴，显然并非凡物。

陆昭微微颔首，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轻声道：“有劳道长护持，依道长之言，先行回教吧。”

三人不再耽搁，化作流光，出了古墟，朝着补天教方向疾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