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屏幕上属于光头的头像闪烁了一下,随即暗淡下去。
三个鲜红的大字覆盖其上:已死亡。
随即“咔嗒”一声,时针往前走了一步。他们成功越过了第二个小时,现在的时间节点是第三个小时。
第二个小时的标志从一条盘踞的蛇变为好几条缠绕在一起的红色小蛇,乱糟糟的,像针线筐里的红色毛线团。
电子音也开始播报了:“各位尊敬的乘客,第二个小时已经结束,当前车厢内死亡人数为四人。本轮死亡的一人中没有屠杀者和首轮死者,所以,暂不公布四名死者的身份,副本继续。”
没有!
青于被不安攫住,她没上过学,自然不知道什么概率,只知道现在车厢内的活人里,有一个屠杀者、一个死者、一个普通旅客。
第一个小时死亡了两人,但是两人中没有死者和屠杀者,所以不公布身份。
第二个小时死亡了一人,同样不是死者和屠杀者,所以身份依旧保密。
这三个人的身份是绝对安全的。
死者无法察觉时间的流动,也无法使用“杀戮卷”,所以我不是死者。
光头被我杀了,所以我可以证实他普通旅客的身份。
现在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人可以察觉时间,但是他未必能使用“杀戮卷”。
如果那人就是第一个小时里察觉时间的人,那他也没有使用“杀戮卷”的机会了,所以现在,想要杀人,必须直接杀。
好像没那么难了,有点头绪了。果然,试一试,总能行的,就算她对这趟列车完全陌生也没关系,万一呢,万一她就是能够很快适应呢。
人活着是没有退路的,只能闷着头往前走,不管什么时候,总得拼一把,万一呢。
青于现在已经隐约懂了什么是时间流动,就是事件。这些具体的事件形成了时间坐标,让人更方便翻找回忆。
她也有这种习惯,因为没有手机手表这类的计时工具,所以学会了用具体的事情来代指时间,跟人交流时也不会说哪年哪月哪日,而是有更为具体的细节,在他们的交流中,事件成为了时间。
去年收玉米的时候雨水多,地里的路不好走,收一块地的玉米都要忙活好几天。那几天她总和邻居家的姐姐结伴,走在泥泞的田埂上,一边啃着生玉米一边说悄悄话。
姐姐说她要嫁人了,她奶觉得她年纪大了在家里待着让外人看笑话,正巧有人上门提亲,她奶就要把她打发了。
在他们村,嫁女儿叫打发女儿,养了十几年,最后把她打发去别人家里当妻子、当妈妈。
青于还记得那天的雨滴砸在玉米叶上,噼啪作响,像老天爷在笑话她们一样。
笑她们没用,笑她们命贱,笑她们十几岁离开家,笑她们一辈当牲口。
邻居家的姐姐才十九岁,就被家里打发了。
后来,提起那一段时间,老人们就会说,小春彩出嫁的时候。
小春彩出嫁的那年,雨水特别多,第二茬种下的玉米种子都泡得发了芽。
小春彩出嫁的那年,王富家遭了难,他家的冬瓜树长得最好,有买家上门买,王富就带人上山,卖了树,兜里有了钱,下山的时候就把腿摔断了,之后那些钱全部交了医院。
冬瓜树是桤木,青于小时候和妈妈一起逃跑,她们躲在桤木林深处,听着村里人打电话,说是在冬瓜树林里发现了脚印。妈妈一边哭一边抱着她说,“小鱼,这个树的学名叫桤木,妈妈这次带你出来,就是让你看看桤木。”
她那时太小,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