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沈卿含还没醒许时笙就已经带着自己不争气的师傅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师娘。”许时笙见到开门的端庄妇人鲜有的挂上柔和笑容。
唐夫人眼前一亮,忙拉着许时笙的手腕将人迎进来,全程忽视躲在她背后的唐鹤。
唐鹤摸摸鼻子,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郁闷地点燃一支烟。烟蒂燃至末尾,略显沉重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保姆垂着头将人请进去。
许时笙偏头朝唐鹤挑挑眉,满脸的挑衅。他眯眼咬牙切齿地朝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许时笙亮了亮拳头。许时笙手搁在沙发扶手上撑着头撇撇嘴,凤眸里满是不屑,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嘲笑他打不过她!唐鹤面色阴郁的落座在对面,唐夫人亲切地拉着许时笙的手同她聊天。
“你这孩子回来了都不知道来家里吃饭。”唐夫人的语气有些许责备,但更多的是老一辈对小辈的关爱,这也是许时笙一直跟唐家保持联系的原因,因为她觉得温暖。
温暖不似爱情那般轰烈,它往往藏在不经意的小事里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春风一碰就能绽放的美好,让你在枯乏的世界里寻到半点期待。
许时笙浅笑向来冷冽的声线也柔软下来。
“这阵子忙没来得及赶过来。”
“哼,知道你忙,但再忙也要抽空陪陪我这老太太哦,每天看他那张老脸我都腻了,你来还能陪我聊聊天。”说着还剜了一眼独自生闷气的唐鹤。
许时笙憋笑点头应下。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瞅瞅又瘦了。也不知道你这一天在忙什么,还没有在部队的时候胖呢。”
唐夫人叹息眼底满是心疼。唐鹤夫妇二人膝下育有一女,但也是个不经常着家的主。从许时笙进候鸟做了唐鹤的徒弟,他们老两口就一直对她喜爱有加,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还有她那个同样优秀的胞妹。提起许时清唐夫人心底没由来的疼,她见到许时清的次数不多,一直都是从唐鹤和他的老友程华口中得知她的点滴。许时清同许时笙的嚣张邪魅不同,许时清内敛温婉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甚至跳级都没影响她的成绩,多次斩获省甚至全国的化学专业大奖,大一刚入学就被选进滨海市最高级别的化学研究所,时至今日研究所的杰出研究员荣誉墙上还挂有她的名字和照片。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可以说是前途无量,奈何天妒英才18岁那年许时清香消玉殒。而对于许时笙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她记得在葬礼上看到许时笙时,她整个人憔悴麻木,目光呆滞的仿佛失去了灵魂,葬礼结束后她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不分昼夜的反复观看从别墅带回来的录像带。直至第四天他们即将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人拉开,经窗帘加工后的暗淡阳光从身后倾泻而下,他们看清了她的脸,不修边幅的形象,头发乱作一团,眼底满是乌青,以及那双不再明亮的眼。那一刻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知道许时笙死了。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变成了现在这副冰冷拒人千里的样子。想到这里唐夫人蓦然红了眼眶。
唐鹤见自家老婆状态不对忙插话道:“她啊,在做些杀……”杀人越货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感觉有一道冰冷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射过来。他将后面的字咽回去。虽然他也打打杀杀大半生了,但对上这道视线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缩脖子。抹抹脖子轻咳一声佯装淡定地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沙场生意。”
许时笙慢悠悠收回视线,唐夫人不留痕迹擦拭掉自己眼角的清泪。拧眉有些不悦地问。
“你女孩子家的做什么沙场生意,黄土刨天的。”
许时笙没打算解释,也没打算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摸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说:“师娘什么时候能吃饭啊,有点饿了,想吃崔姨做的鸡翅。”
唐夫人展颜宠溺地说:“你这小馋猫,应该很快了,我去看看去。”她转头看了看在厨房忙碌的崔姨,起身走向厨房。
唐鹤推给许时笙一杯茶开口说:“还打算这样做下去吗?”
许时笙眉眼冷淡,眼底幽深犹如寒潭深不见底,声线平且机械地说道:“他出的价钱合理,公平交易,做下去也未尝不可。”
唐鹤知道许时笙从房间里出来没两天便向程华提交了转业申请,当时程华在办公室发了好大一通火,他赶到时就看到许时笙额头流着血,殷红的血糊在睫毛上,妖邪的凤眼眼尾也红红的,淡漠幽冷的黑眸平铺直叙像是毫无感情的机器人,挺拔如修竹般的脊背被风雪压弯但她的气质仍旧不卑不亢,许时笙决定的事不会因任何外力所改变,即便是面对威胁。
程华当天很崩溃也很愤怒无脑地朝着她嘶吼浑身颤抖的模样像是发疯的雄狮。他骂她没出息,骂她是逃兵,身为军人很忌讳被人说是逃兵,但都不重要了,已经死掉的人做回逃兵又如何。
纠纠缠缠几个月程华忍痛签下她的转业申请,而随着许时笙的转业,宁家几个兄弟也接二连三地随她离去,候鸟也因主力的离开,严重受创。程华整个人火得不行,满嘴燎泡。最后拉下脸皮找到许时笙同他几人签订了秘密协议,唐鹤当时并不知道协议内容,也是近期才猜到程华与许时笙有秘密交易的。他拧眉犹豫着开口。
“可是……”
许时笙打断他的话,慵懒地窝进沙发里,眼角飞扬放荡不羁:“师傅,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唐鹤叹气问出自己多年的疑问:“你是在怪他对吗?”
许时笙捏茶杯的手一顿冷然道:我确实想怪他,可要怪他什么呢?怪他将我带进候鸟?还是怪他当年的那通电话?
如果恨能杀死人的话,那她恨世上每一个人。但恨不能,恨只能杀死她自己。
唐鹤哑然,唐夫人站在厨房门口叫两人吃饭,沉默气氛才被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