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层,两个空荡荡的房间,家徒四壁,连耗子看了都要流泪。
再下一层,房间多了,依旧空无一人,只有灰尘在月光下寂寞地跳舞。
直到最后一层落地,依旧是空寂一片,仿佛这里从未有过活物。
牙耳轻轻蹙起了眉头,那点不耐烦几乎要凝成实质。英才很上道,立刻又小心翼翼地弹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灵力。这次,那缕灵力没有消失,而是像无头苍蝇般在空气中飘飘荡荡,许久才不甘愿地散去。
“啧,看样子,这里已经被彻底‘清仓’了。”英才下了结论。
牙耳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地面厚厚的积灰上轻轻一抹,指尖捻了捻,语气带着点尘埃落定的冰冷:“灵力消散的痕迹……少说有半个月了。有人来过,把这里积攒的‘油水’一口气吸干了。”
“吸干?”衍和的声音从牙耳胸口闷闷地传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悚,“等等,你的意思是……这些房间能吸走灵师的灵力?死物怎么能干这事?”
“他们只是吸收的根系。”英才的声音也沉了下来,“真正张开嘴吞食的,是这楼阁最顶上那个房间的主人。现在主人跑了,或者……不需要了,这些管道自然也就成了废弃的烂根,被清理掉了。”
“夺取他人灵力乃四洲大忌!谁敢这么明目张胆?”衍和惊怒交加。
英才沉默了一下,语气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我大概猜到是谁了。你们在槐山,不是见过她吗?”
衍和挂在牙耳胸前,努力回想:“槐山……使行团那个头子?萧白杨?!”
“……萧白杨那点修为,还犯不着用这种邪门歪道。”英才否定了她的猜测,“一般只有急缺灵力、自身又出了大问题的人,才会铤而走险,需要如此海量且‘新鲜’的灵力补充。使行团的人走南闯北,灵石唾手可得,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
衍和毕竟没经历槐山城堡那一段,信息缺失,只能顺着线索猜:“那……是城堡里关着的那个?”
“嗯。”英才的声音染上一丝沉重,“是宫城夫人。而且……她似乎已经彻底沦为‘魄执’了。”
衍和听得一头雾水:“魄执?”她对宫城的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
挂在衍和“肩膀”上当挂件的天风纸片脑袋,此刻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因为身份特殊,体质更特殊,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家人生怕他夭折,只好让他四处溜达,见见世界,敞开胸怀,免得整天窝一个地方容易想不开,给他充分条件探寻各地秘辛:“嘿!这个我知道!宫城夫人啊,那可是个传奇!据说是羽国上一代圣女候选,美得惊天动地!被羽国寄予厚望。结果在一次夜猎场上,对当时五十多岁的宫城老城主一见钟情!啧,放着好好的圣女不当,违背誓言,千里迢迢嫁过去,还生了俩儿子一个闺女。后来想把闺女送回羽国顶替自己当圣女,结果人家羽国早就选好新人了,直接把她除名了!然后……这位绝世美人儿就疯了呗,一直关在深宫里,再没露过面。不过她当年那场大婚,啧啧,排场之大,据说五大城的重要人物都去围观了,至今还是老家伙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呢!”
衍和听得目瞪口呆,重点瞬间歪楼:“啊?!这么漂亮为什么要选个老头啊?这都啃得动?牙口真好!”
天风被她这清奇的角度噎得纸片脑袋都卡壳了一下:“……呃,大概……是真爱?”这理由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牙耳一直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此刻忽然开口,打断这歪到天边的八卦:“三里外,有灵力波动。哥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英才听八卦差点入迷,此时才被牙耳这一声换回来:“对对对!正事要紧!找人!追过去!”
牙耳身形微动,快如鬼魅,眨眼间已穿出破败的墙壁。衍和连忙扒紧他胸前的衣襟,努力“抬头”向外“看”。
外面月华如水,清冷地洒落大地。他们刚才穿出的地方,赫然是一座高达六层的阴森楼阁,在月光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每一扇黑洞洞的窗口都像一只只贪婪的眼睛。不知为何,衍和觉得这鬼气森森又透着股诡异奢华的楼阁,像极了白山上那座传说中的长生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模样。
牙耳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便来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前。庙门歪斜,枯叶堆积如山,门口歪着几个缺胳膊少腿的石墩子。庙宇东南角,一个小小的、破旧的帐篷还顽强地支棱着,旁边插着的几串早已枯萎的白色野花,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像是在祭奠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几乎是同时,牙耳周身血雾轰然炸开,带着凛冽的杀意,如毒蛇般猛地朝声音来源噬去!
然而,来人却是不闪不避,反而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唤:
“是你?!”
月光下,来人身影修长挺拔,如月下青竹,气质儒雅清冷。他面若银盘,眉目俊朗,自带一股疏离感,偏偏脸颊上带着点未褪尽的、天然的婴儿肥,硬生生给那清冷添了几分憨厚的可爱。一身白衣胜雪,衣领处点缀着几片洁白无瑕的翎羽,在月色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正是参加威灵山夜猎的羽国人——昭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