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太诡异了!
那张脸……完美得不似真人,清雅绝伦,带着一种超脱凡尘的仙气。可视线往下移,越过那截修长却死白的脖颈,衣领下透出的肌肤,全然是一种毫无生机的、尸僵般的惨白,甚至隐隐泛着青灰色。
易攸心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带着点“鉴赏”意味的念头:如此气质独特、堪称艺术品的一张脸……怎么就……怎么就配了个这么煞风景的、明晃晃写着“我是尸体”的身子呢?暴殄天物啊!
他正对着石墩上的“艺术品”进行着无声的、荒谬的吐槽,衣角忽然又被轻轻扯动。
低头一看,那湿漉漉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又凑到了他身边,仰着小脸,眼神执拗得像块石头。他伸出小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无比坚定地、再次指向石墩上那位:
“救、救他。”
易攸低头,和小男孩那双写满了“你必须救他”的大眼睛对视着,陷入了深深的、跨服聊天的无力感。
“首先,”易攸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崩溃,“我救不了。我连自己的灵力都驾驭不好,跟没开窍的葫芦娃似的,你指望我救人?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试图用最简单的语言敲开这“傻”小孩的榆木脑袋,“他!已!经!死!了!死了!懂吗?就是……就是没气了!不动了!凉透了!要埋土里了!明白?!”
小男孩歪了歪湿漉漉的小脑袋,似乎在努力消化这几个字。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混杂着困惑和……了然的复杂情绪。
他小嘴微张,用一种平铺直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死了。”
易攸下意识地猛摇头摆手:“不不不!不是你死了!是他死了!是石头上那个!不是你!”他简直要抓狂,这什么鬼地方!什么鬼逻辑!这小孩到底是不是水鬼派来玩他的?!
小男孩的脸色,在易攸话音落下的瞬间,骤然变了!
如同被泼上了一桶劣质的白油漆,他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浮肿。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如同吹气般猛地向外凸起,眼白迅速被浑浊的血丝爬满。清澈的童音被一种咕噜咕噜、仿佛喉咙里塞满了水草的窒息声取代:
“我……死了……”
我死了……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死了……为什么不能活过来?
混沌的、充满水腥气的念头在膨胀的小脑袋里翻滚,却无法凝结成能被听懂的话语。
没有答案。
易攸眼前,只剩下那张瞬间变得恐怖狰狞、如同水底泡胀浮尸般的孩童面孔,以及那不断从耳朵、鼻孔、嘴巴里汩汩冒出的、带着恶臭的浑浊黑水……
“呃……咕……”易攸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响,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牙耳的血雾如同活物,在潮湿的夜风中无声流淌,牵引着他沿着地面那几近干涸、却残留着独特阴冷水腥气的痕迹疾行。三人紧随其后,山路崎岖,树影狰狞。然而越追,天风与衍和的眉头就皱得越紧——这方向,怎么越看越眼熟?
当那片在夜色中如同蛰伏巨兽般的熟悉山影轮廓撞入眼帘时,衍和忍不住低呼出声:“蜈蚣岭?!”
天风也停下脚步,看着山脚下那片在月光下泛着幽暗光泽的密林,眼神惊疑不定:“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鬼地方了?难道那水鬼和白量是一伙的?”
“不可能!”衍和立刻摇头,斩钉截铁,“白量那性子,若真想对你表弟做点什么,早在你们微城地牢里就能把他做成咸鱼干了,何必绕这么大个圈子,还玩什么水遁抓人?图什么?”
天风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意味深长地瞥了衍和一眼:“你好像……对那位‘神婆’颇有几分好感?处处帮她说话?”
衍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放……放什么厥词!明明是你自己分析得毫无逻辑!驴唇不对马嘴!”
“水的痕迹,彻底干了。”牙耳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这毫无营养的拌嘴。他血雾凝成的指尖在空气中捻了捻,一丝微不可察的阴冷气息彻底消散。“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夜空中骤然掠过一道巨大的黑影,快如鬼魅!紧随其后的,是无数密密麻麻、如同蝗虫过境般发出“嗡嗡”尖啸的小黑影!
“小心!”牙耳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黑影出现的瞬间,他身形已如鬼魅般向后飘退,精准地落在衍和身前。双臂猛地一展,浓郁得如同实质的血色雾气轰然爆发,瞬间将天风、衍和连同他自己牢牢笼罩在内,形成一个半圆形的血色屏障!
几乎就在屏障形成的刹那——
“噗!噗!噗!”
几颗拳头大小、闪烁着危险红芒的“爆爆珠”狠狠撞在血雾屏障上,发出沉闷的爆裂声!狂暴的冲击波被粘稠的血雾死死吸收、消弭,只激起一阵涟漪般的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