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耳沉默了片刻,冰蓝色的眼眸望向那扇紧闭的、传出压抑哭声的屋门。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棘手:
“麻烦了。”
“如果那个小女孩才是这里的‘王’……”
“她自己若不愿醒来,或走不出这困局……”
“这牢笼,就永远打不开了。”
女人在院子里哭天抢地骂了半晌,嗓子都嚎劈了,才渐渐歇了气。那副撕心裂肺的模样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木着脸,拍拍裙子上的灰,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身,回屋去了。没过多久,吱呀一声,那扇破木门又开了。
红裙女子牵着小衍和走了出来,脸上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仿佛刚才撒泼打滚的是另一个人。
“好机会!”英才的声音在牙耳胸前的符箓布包里急促响起,“跟上去!”
就在小脚丫踏出院门门槛的瞬间,衍和那双原本带着孩童懵懂的眼睛猛地一清!属于她本人的灵动瞬间回归!手腕上擦破皮的刺痛,脸上摔出来的火辣辣,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小脸疼得皱成一团。下一秒,她猛地扭头,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如同探照灯,唰地扫向附近最高的那棵树!
浓密的枝叶缝隙里,一抹熟悉的、该死的蓝色衣角一闪而过!
找到了!
小霸王眼神如刀,恶狠狠剜了过去!那眼神分明在说:牙!耳!你!给!我!等!着!
树杈上,牙耳默默地把脸往阴影里缩了缩,抬手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布包里传出英才憋着笑的揷揄:“啧啧啧,干坏事被抓现行咯。”
牙耳:“……”他面无表情,身形一晃,如同融进风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闹市依旧喧嚣,灰扑扑的人影摩肩接踵,吆喝声此起彼伏,却依旧死气沉沉,如同被设定好的背景音。
衍和被女子紧紧攥着手,小眉头拧得死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点孩童的天真:“阿妈,我想自己去那边看看小糖人!”小手试图挣脱。
以往,这招多半奏效,女子会松开手让她玩一会儿。
可这次,那抓着她的手猛地一收!力道之大,像是铁钳瞬间合拢!
“啊!”衍和猝不及防,疼得低呼出声,感觉自己的小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这声痛呼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女子脚步猛地顿住,缓缓低下头。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深潭,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痛苦、绝望、还有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她俯下身,一把将衍和死死搂进怀里,冰冷的嘴唇贴着小女孩的耳朵,用一种压抑到扭曲、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说:
“囡囡……阿妈……阿妈只剩你了……”
“别离开阿妈……好不好?别走……求你了……”
那声音里的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衍和的心脏。她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一动不敢动,只觉得搂着自己的身体冰凉得不像活人。
女子喃喃地说完这句,直起身,脸上那点翻涌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再次恢复成一潭死水般的平静。她攥着衍和的手,力道依旧紧得像要嵌入骨肉,拖着她继续往前走,目标明确——烧饼摊。
衍和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拼命朝四周屋顶使眼色,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牙耳!英才哥哥!救命啊!这女人疯了!
然而,希望这玩意儿,总是在最需要的时候落空。
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的“救星”牙耳,正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卡在两条巷子狭窄的墙缝里。
说回刚才。牙耳一路在屋顶上如履平地,追踪着下方那抹刺眼的红色。刚从一个矮房顶跃向另一个稍高的屋顶,异变陡生!
脚下踩踏的瓦片突然变得如同水面般柔软!落脚点猛地塌陷变形!更要命的是,他身前身后那两面原本间隔三尺有余的墙壁,如同活过来的巨兽,毫无预兆地、带着沉闷的摩擦声,轰然向内挤压!
牙耳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双臂死死护在胸前——护住那个装着英才的符箓布包!
砰!
一声闷响。他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夹在了两面冰冷的、不断收紧的墙壁之间!强劲的挤压之力让他瞬间气血翻涌,动弹不得。只有脑袋和护在胸前的双臂露在外面,姿势狼狈得活像一只被门夹了尾巴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