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为什么不说?!我们有境中境!明明可以躲过去!!”质问尖锐如刀。
“…无忧岛,是灵石体系下的‘异类’。”他试图解释,声音干涩,“不靠灵石,自在快活…这本身就是对现有规则的嘲讽。它能存在五十年,已是侥幸。你父亲是开端,我是引子,而你…是终局。境中境?不过是想让你活下去的借口。你父母留下…是为了给你换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你已成灵师…隐入人群,安稳度日不好吗?”
他忘不了那一刻她脸上的神情。落寞、不甘、委屈…还有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倔强。她抿着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所以师父…这些年,你就是靠这样‘安稳’活下来的?你…快乐吗?自由吗?”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
“我不是你。”少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磐石般的坚韧,“也绝不会…变成你。”
那之后,她便独自踏上了威灵山。谁知这一别,竟是永诀。
柳翼止背靠着枯树,缓缓滑坐在地。心,像是被掏空了。在乎的,离去了。在乎他的,惨死了。天地浩渺,竟再无一丝牵挂。
点点莹白的灵光,不受控制地从他七窍、毛孔中逸散出来,如同夏夜飘飞的萤火,带着生命最后的光华——灵田崩溃,开始了!
“柳叔!!”英才在他心底急喊,“稳住灵脉!快念法诀!我帮你!”
柳翼止低垂着头,看着自己逸散的灵力,忽然低低地、近乎自嘲地笑了出来:“英才啊…跟了我这么久,柳叔穷得叮当响…翻遍全身,就这点破灵田地基还算个玩意儿…”他声音轻快,带着一种奇异的释然,“送你了!拿去凝固身躯,算…还你恩情?”
“我不需要身体!”英才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切,“快!灵力要散尽了!”
白色的灵光逸散得更多了,星星点点,如同为他送行的微光。
柳翼止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背负一生的重担,语气竟有些调侃:“你这石头精模样,出去吓坏小朋友多不好?做人嘛…虽然麻烦点,但方便。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蹚了。”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我有个老相好…咳,老友,叫红景,住在白山。你去找他…就说是柳翼止欠他的酒钱…用你抵债了…”最后一点灵力化作一道微光,温柔地飘向远方。
树下,只剩下一袭空荡荡的青衣。
那星星点点的、尚未完全消散的白色灵光,打着旋儿,温柔地托起那颗沉寂的晶色灵石。晚霞的余晖为它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边。
灵石内部,霞光流转,一个模糊的小小人影轮廓缓缓凝聚。纯净的白光如同涓涓细流,一丝丝、一缕缕地渗透晶石壁垒,温柔地融入那小小的人影之中。
嗡——
一个透明的古老法阵在灵石下方无声浮现,玄奥的符文缓缓转动,牵引着天地间最后一丝纯净的灵气。
白光越来越盛,人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凝实。
光芒渐敛。
一个身影静静立于枯树之下。
轻裘胜雪,白衫如云。长及腰际的银发如同流淌的月华。面容清雅绝尘,恍若谪仙临世。
唯独那双眼睛——
点漆般的瞳孔,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如同最深沉、最绝望的永夜。与那身不染纤尘的白,形成了最极致、也最诡异的对比。
像是明月投下的影,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