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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1页）

楚清漪一夜未眠。

不是因为她即将赴任大理寺，而是因为那个坐在玉阶之上的身影。

永安公主李瑾瑜。这个名字在她心中萦绕了十年之久。

“小姐，该起身了。”侍女叩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清漪——或者说，楚卿——迅速收敛心神。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偶尔放松警惕的举子，而是身处权力漩涡中心的大理寺丞。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对着铜镜仔细检查。束胸勒得比平日更紧些，眉形修得英挺，脸上也略敷深色脂粉，确保不会被人看出女儿家的柔媚。确认无误后，她换上青色官袍，戴好乌纱帽。

镜中人俨然一个清秀少年郎，唯有那双眼睛过于明亮，偶尔会泄露一丝不该有的情绪。

大理寺位于皇城西南角，是座庄严肃穆的建筑。楚清漪递上任命文书时，明显感受到守卫诧异的目光。

也难怪，她这样年轻，又是女子，却直接空降为从六品寺丞，在大理寺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

“楚寺丞，这边请。”一个书吏引她入内，“少卿大人正在等您。”

大理寺少卿周正年约四十，面容严肃，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楚寺丞，久仰。没想到陛下竟派了个。。。女子来担任要职。”

楚清漪不卑不亢地行礼：“下官必当竭尽全力，不负皇恩。”

周正冷哼一声：“大理寺不是吟诗作赋的地方，这里关乎人命生死，律法尊严。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便命人带她去熟悉事务，显然是打算冷处理这位“空降”的同事。

楚清漪并不气馁。她深知自己资历浅薄，又是女子，想要在这里立足，必须拿出真本事。

她被安排负责整理卷宗，这看似是个闲差，实则大有可为。楚清漪埋首故纸堆中，不出三日，便发现了一桩蹊跷案件——

三年前，京城富商赵员外一家十三口惨遭灭门，凶手被认定为赵家学徒林小五，案卷显示他已认罪画押，秋后问斩。但楚清漪细读供词，发现其中多处矛盾，显然是严刑逼供所致。

“此案尚有疑点。”她向周正提出重审建议。

周正扫了一眼卷宗，不以为然：“三年前的旧案，凶手早已伏法，何必旧事重提？”

“可是少卿大人，供词中称凶手是用左手持刀杀人，但案发现场血迹喷溅方向显示凶手实为右手；再者，林小五身高五尺不足，而被害人中最高的赵员外有六尺余，伤口角度却是由上而下。。。”楚清漪条分缕析。

周正不耐烦地打断：“楚寺丞，你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事务为好。这些陈年旧案，不必再究。”

楚清漪还想争辩，周正已拂袖而去。

她站在原地，握紧了拳。这就是官场，明哲保身比追求真相更重要。

但她楚清漪十年寒窗，女扮男装考入仕途，为的不是浑浑噩噩地做官！

是夜，楚清漪悄悄潜入档案库，重新调出赵家灭门案的所有卷宗。灯火如豆，她一字一句地研读，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果然，在现场勘验笔录中，她发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在赵员外书房的地板缝隙中，发现了一小片特殊的金箔纸，这种纸只有京城最大的银庄才会使用。

而赵家灭门案发生后第三天，赵家存在银庄的大笔钱财就被一个持有正规文书的人取走了。取款人的签名是“赵明”，但赵家根本没有这个人。

楚清漪心跳加速。这很可能是一桩谋财害命案，真凶伪造文书取走钱财，并嫁祸给无辜的林小五！

她立即着手调查银庄记录，却发现相关账目“不慎遗失”。与此同时，她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

三日后，楚清漪再次求见周正，将新发现的证据呈上。

周正看着那些证据，面色阴晴不定：“楚寺丞，我劝你到此为止。有些案子，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少卿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明知有冤情，却要袖手旁观吗？”楚清漪据理力争。

周正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你可知赵家案当初是由谁主审？”

“卷宗上写的是。。。前大理寺卿高大人？”

“高大人如今已是当朝国丈，他的女儿高贵妃圣宠正隆。”周正压低声音，“此案若是翻过来，打的不只是高大人的脸，更是皇家的脸面。”

楚清漪怔住了。她没想到案子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势力牵扯。

但她很快坚定下来：“大人，律法之前人人平等。若是因涉及权贵就罔顾冤情，那我等为官何用？司法何存？”

周正凝视着她年轻而坚定的面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曾几何时，他也这般满怀理想，却在官场沉浮中渐渐磨平了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