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斯底里地哭过后,第二天早上除了乔悦很难消肿的眼睛,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连清灏穿了紫色的衬衫,坐在车里等人时看起来很贵气,不知道靠什么调理好心情,总之乔悦和连芝仪坐到后排时还拿到了咖啡和早餐,小孩子不能摄入太多咖啡因,连清灏给她的是无害的拿铁。
乔悦吃热狗的时候脸上沾了一点酱汁,连芝仪用纸巾帮她擦,发现她的眼睛不大对劲。收拾完乔悦脸上的番茄酱后,她问自己的姑姑:“你昨天惹她不高兴了?”
“谁?”连清灏打着方向盘问,然后仔细一想,明白她说的是乔悦:“你乔悦姑姑吗?我应该没有。”
说完她很开朗地笑笑,完全没有任何自嘲的意味,乔悦的眼皮也有些疼,于是放下热狗摸了摸眼睛,然后对连芝仪撒谎说:“睡前看了部很感人的电影。”
“什么电影呀?”
“忠犬八公。”乔悦随口说了一部影史上很催泪的,连芝仪没听过这个名字,只能问她:“讲的什么故事?”
乔悦把电影情节给她复述一遍,连芝仪听到最后觉得很感人,想起自己养的宠物,便发消息给母亲让她回家时给猫咪拍几张照片。然后她又问乔悦有没有养过狗,毕竟哭的这么伤心,很像想起自己家的毛孩。
“没有。”乔悦摇摇头,其实想到童年捡回家的流浪犬,但觉得说起来太过沉重。
她不太擅长聊自己家里的事,趁路段平稳,她打开杯盖喝了一口咖啡。香气很醇厚,是连清灏喜欢的那种豆子,其实她光靠喝跟闻没法辨别太多咖啡的种类,这一款是她唯一认识的,有别于其他所有。
“说起电影,最近那个观静禾得奖了。”十几岁的孩子网速很快,几乎知道内娱这几年所有的乱象逸闻,乔悦侧过脸看她,下一秒连芝仪便靠上来站队,“我就不喜欢她,看不出哪里演的好。还是乔悦姑姑的话剧有意思,什么时候再改编一部电影,我叫我姑姑给你投,肯定不比她的差。”
“你乔悦姑姑不喜欢拍电影。”连清灏用很熟识的口吻讲,“而且乔悦姑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观静禾得奖,乔悦姑姑心里肯定也是祝福的。你不要老说人坏话。”
“你好无聊啊连清灏。”连芝仪反感她对自己说教,于是叫她大名,但连清灏也习惯她这小没良心直来直往的性格,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听后座的人谈话。
“我是心疼乔悦姑姑对不对,当时乔悦姑姑被她粉丝骂好惨。”连芝仪抱着乔悦的胳膊用脸颊蹭她的肩,乔悦看她可爱的脸,倒没法出口讲她不对,于是戳戳她脸,用很满意的口吻说:“小芝是比较心疼我。”
“嗯,我姑姑也心疼你的,就是她不好意思说,如果你真的拍电影,她真的愿意给你钱。”连芝仪还想着拉她姑姑赞助的事。
“我确实不喜欢拍电影啦。”乔悦靠到座椅上,连芝仪也回到自己那边坐好,问她之前不是有一部改编的作品,乔悦想想,无可奈何地说:“当时确实需要钱。”
“我姑姑很有钱的,我爸说她比他要有钱,生意做的厉害,经常让我跟她学习。”连芝仪听到乔悦需要钱又很高兴,恨不得现在就从连清灏的钱夹里掏几张银行卡出来送给乔悦,“如果你需要钱,可以嫁给我姑姑,这样她的钱有一半都是你的。你以后就想干嘛就干嘛了。”
“你这么小年纪怎么这么想,不是一直告诉你女孩子要独立?”连清灏有点生气,但也不是很认真那种。她知道连芝仪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朋友来说很优秀,成绩好,日常品行也很端正。不过退一万步讲连芝仪的家庭其实不给她什么下沉的空间,但仅仅只是玩笑,可能也会让乔悦不舒服。
“你怎么这么小气啊连清灏,你不舍得把你的钱分给乔悦。”
“你乔悦姑姑不想要我的钱。”连清灏看一眼后视镜,见乔悦并没有太生气才敢接话。
“是这样吗?”连芝仪问完,回头看乔悦,她摆出很可怜的表情,好像一定要让她当自己第二个姑姑一样说:“你不想要吗?”
“你姑姑说的对,女孩子要独立一点。”
“好吧。”连芝仪有点失落,她很喜欢乔悦,而且能感觉到乔悦不那么排斥自己小姑姑。但是她还在一个看偶像剧会着急主角不会张嘴,或者因为一些误会莫名错过的阶段,她不知道小时候自己见到的那个满眼都是自己姑姑的乔悦发生了什么。只能悻悻地替自己的姑姑说好话:“但是我姑姑除了有钱也有很多别的优点,如果你想结婚了,真的可以考虑她。”
“女人不是三十岁就要结婚的。”连清灏真的想有个方法能让她的小嘴巴闭一会儿,于是她把电台调到一个很躁动的韩流频道,并且开大声音把窗子打开,乔悦从没见连清灏这样过,连芝仪应该也是,二人相视一笑,笑的前仰后合。
比萨斜塔要比人想象的要小许多,乔悦看着她,就想到国内的某座木塔,明明都是斜着的建筑,前者已经火了许久,后者则是因为变斜了才逐渐知名。但是如果斜是一个典范,是与知名度正相关的,那为什么人们造塔时还是尽量保证它们笔直?
乔悦认为可能是自己对艺术缺乏真知灼见,总觉得斜塔就像毁掉的雕像,起火的美术馆一样,是一种钻空子的艺术,正因为有太多人对自己负责的作品精益求精保护得当,才会让人对危险和不同寻常的事趋之若鹜。
在镇上的集市逛了一圈,乔悦给连芝仪买了几个漂亮的小首饰,连清灏本想付账,但乔悦基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甚至还问连清灏有没有喜欢的,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以带回去留纪念。
连清灏逛了三个小摊,最后看中一条手链,原本她想要一个戒指,但是很怕这样会显得自己目的性太强。白金的链子上有一个小小的水仙花吊坠,乔悦付完款帮她戴上,阳光下散出来的发丝呈很深的金色。
乔悦的头发一直不是很黑,不知道是缺乏营养还是本身黑色素不够,总之当她抬起头看连清灏的反应,瞳孔也在光里显出琥珀的美。连清灏抿抿唇说很漂亮,不知道是在夸水仙花还是在夸乔悦,但听话的人当成是前者。
“喜欢就好。”乔悦说完就走了,只剩连清灏在原地感觉手腕凉凉的,异物感很明显。但这样的东西并非没有好处,死物是一个确定的念想,动作则是一个真实的撩拨,连清灏昨晚还落在乔悦眼泪里飘摇不堪的心,今天就被一个小小的金属饰品牢牢拴住。这一刻她的灵魂被牵引,在意大利丰沛的阳光,乔悦泛黄的发丝,棕色的瞳孔里,她微小地像一只睡在茧里的蝴蝶。
但不会再醒了,因为没有醒来的必要。连清灏跟在乔悦身后赶上前方的芝仪,三个人一起朝停车的地方走,准备去十公里外的酒庄品尝白葡萄酒。
因为托斯卡纳是产酒胜地,所以即使连芝仪没有成年,连清灏还是允许她品尝了一点。三个人围坐在草坪上的餐桌旁吃饭,周围种植了几棵粗壮的,还很难分清品种的果树,葱葱郁郁,阴影正好遮住三个人的椅子。连芝仪一直跟她们讲学校里的事,乔悦给她学习理科的意见,连清灏则鼓励她做那些觉得不可能的事。
乔悦仍然把握不好自己喝醉的度,用小臂支着自己的脸倒在桌子上时,连清灏正在讲自己大学的生活,她提到自己为什么想做游戏,乔悦想到自己二十出头最开始喜欢上她的那个清晨。
连清灏在不大的会议室对她的员工说:“既然Facebook可以由一个不尊重女性的消遣发展壮大,我想我们的游戏也可以基于对女性浪漫需求的尊重走向成功。”
从当年看,类比Facebook的野心确实是狂妄的,诚然今天两个企业在估值上也有遥远的差距。但起码连清灏真的做到了基于那小小的尊重走向成功。
她醉醺醺地笑着,露出一排上牙,眼睛却闭起来,连清灏拦住服务生为她添酒的动作,但是乔悦却坐起来说自己还可以喝。连清灏看得出她很开心,于是同意她再喝一点,结束之后,乔悦果然路都走不稳,连清灏把她抱起来,在附近找了个酒店准备今天就近休息。
连芝仪回到房间前,看到乔悦醒了一会儿,趴在连清灏的肩膀上笑笑又晕过去,连芝仪问自己的姑姑:“你现在想亲她吗?”
连清灏打开房门,搂住乔悦的腰对自己的侄女进行爱的教育
“我不可以在她喝醉的时候亲她,以后你恋爱,也不要选择那些你明明不大喜欢,却会在你喝醉时亲你的人。当然如果你知道对方不那么喜欢你,也不可以趁对方喝醉亲她。”
姑姑又开始说教了,连芝仪觉得连清灏明明长着一张爱情小说里常见的脸,却总是表现的不解风情。她问连清灏:“她跟你出来玩,很开心,然后喝醉了还倒在你身上不就是想你亲她吗?”
“也可能是她很放心我,知道我不会那样对她。”连清灏说完,就小心地托着乔悦的身子把她送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