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从连清灏家搬出去那天外面下了雨,对这段关系最后的期望,是对方能主动跟自己说雨小点再搬。但直到她给箱子贴上封条,连清灏都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个字,写字台就在窗边,她知道外面在下大雨,但也只是不断滑动滚轮浏览策划新提交的方案。
连清灏日常居住的房子是最繁华商区里的大平层,江水隔开城市两岸,也将人的阶层划分整齐。
七月的潞城,雨一旦下起就要半天,所以开口挽留,便意味着要再过上一夜。但不忍恋人冒雨搬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尽管两个人在一个星期前就选择了分手。
乔悦将手放在门把上,犹豫要不要跟她说自己走了,内心挣扎一番后,她回头望向连清灏工作的书房,看对方没有一丝想出来送她的想法便深吸了一口气将门推开了。
约好四点到的货拉拉迟到了一些,乔悦站在保安亭旁边,在雨中等车的功夫肩膀的衣服被打湿了一些,车子开过来,司机不太情愿地帮乔悦把东西搬到车箱里。副驾驶很乱,还有一股汗液和二手烟混合的味道,乔悦伸手把车座上的杂物递给司机,司机瞭了一眼就把它们甩到后面。
车开起五分钟,手机铃声分散了乔悦在气味上的注意,乔悦接起电话,发小的声音令她镇定许多。
“她都没送送你吗?”
“没。”
楚冕宁打电话来问乔悦分手的事,听自己最好的朋友只讲了一个字,就明白现在跟她骂姓连的都听不见她喘两声大气。
“你什么时候到新家,我过去找你。”
索性换个实在的角度,剩下的事都可以见了面再问。
“五点半。”
“过去这么久?这地方还在潞城吗?”
“郊区。”乔悦淡淡然地说。
楚冕宁打开微信看对方推来的地址,发现这地方离自己家足足有二十公里。对乔悦前任的怒火又烧上来一些,但分手后乔悦不能住市中心也不是对方的错,于是只能叹口气下楼取车。
电梯下到负二层,楚冕宁又给乔悦发了条语音问她为什么不住自己家,乔悦迟迟没回复,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太累睡着了,于是两个人再说话就是在乔悦郊区的小出租屋。
大约四十平,卧室连客厅,门口是厨房,厨房对着厕所,阳台还有个洗衣机。洗衣机楚冕宁扫了一眼,觉得这老物什跟垃圾桶没什么区别。
乔悦从分手到找好房子都没通知过任何人,直到搬家前一晚,才在群聊时不经意提到了这件事。群内一共八个微信,其中两个是张裕的小号。
总共六个人,有三个在老家,还有一个在云乡开了间客栈。潞漂的人只有乔悦和楚冕宁,但用漂字来形容后面这位大小姐不大合适,毕竟高二那年楚冕宁就举家搬到了潞城。
张裕从小说话就不过脑子,在廖欣何靖靖都在扣问号的时候莫名其妙就问了句:“她出轨了?”
没成想乔悦还真就引用了那条说不知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意思很明显,大概就是这个猜测导致了两人分手。楚冕宁直接发起群语音,乔悦没接,因为当时她正和连清灏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活动并不是她们的日常。
搬家前一天,乔悦把不太穿的衣服都打包捐给山区,快递员走后,她身心俱疲地倒在沙发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但七点四十醒来,天已将近全黑。还有一些东西没收完,是她在主卧跟卫生间的一些护肤品和化妆包,其实乔悦很少化妆,但去年年初心血来潮跟着主播学过一段时间,那些东西就是在那时置办齐全的,如果搬走,会给连清灏的卫生间省出很大地方。
连清灏自己的东西,更少也摆的更加整齐,她虽然每天都护肤,但除了重要场合会请专门的化妆师,平时上班基本都是素颜。乔悦一直没猜透那段时间连清灏对自己想学化妆的态度,因为去年她的公司融资上市,连清灏甚至有小半年时间几乎住在公司。
所以这个短暂的兴趣直到放弃,连清灏都没什么机会发表意见。
此刻坐在这个熟悉的客厅,嵌在墙里的电视像镜子一样映射出乔悦的疲态。这个家电从她搬进这个家起就挂在那里,尽管没人看,但每周保洁上门时还是会把它擦的很亮。
乔悦从茶几上的收纳盒里找出遥控器,发觉里面并没有电池,便去卧室将空调遥控器的电池取下装了进去,电视下边的小灯闪烁一瞬,屏幕由黑变蓝再呈出选择界面,乔悦打开新闻联播,刚看了五分钟连清灏就到家了。
她久违地回家这么早,熟稔地将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抽屉里,然后一边脱鞋一边往客厅的方向看,连清灏除了重要的年会或发布会都只穿平底鞋,因为她本身就很高,所以日常穿搭更加追求舒适,今天不是什么大日子,但连清灏却穿着高跟鞋回来。乔悦盘腿坐在沙发上,想要问出个原因却又觉得自己现在已然没了这层身份。踌躇片刻,只是开口对她说:“你回来了。”
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玄关,但连清灏却主动走过来问她在看什么,她没有回应乔悦的你回来了,也没有讲今天公司里发生的事。她站在沙发旁,穿了一天的裤子是有钱人惯有的不会穿第二次的新,毫无水洗痕迹,甚至连褶皱都很浅。连清灏用很温柔的声音问乔悦在看什么,乔悦仍旧不看她,生硬地眨眨眼回答说:“新闻联播。”
她想自己刚才那觉真的不该睡,脖子好僵,头也昏沉,她听见连清灏心情颇好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随后在她身边一米左右的距离坐下,连清灏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个子高的人跷二郎腿会让你觉得很矜持。
好像它不会带来不好的体态,也不是什么没教养的证明。连清灏唯一松散的地方就是她偶尔会这样坐,大部分时间她走路都挺直着背,跟人谈话或者处于等待的状态,乔悦也从来没见她歪歪扭扭地依靠过什么东西。
她很少喝醉,永远是清醒地与人交谈。耐心地倾听,然后温和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她有一种在温和里保持不容置疑的技巧,所以连清灏整个人,给乔悦的感觉很矛盾。